夜已渐深,可曹昂仍是未睡。
正堂之中,曹昂端坐榻上,翻看着文卷。房间之内,炉烟袅袅,烛影摇曳,拉扯得曹昂的影子悠长悠长。
郭嘉不知曹昂今日如何未眠,毕竟曹昂越是在战场上,越不喜熬夜,仅有的几个未眠之夜,多是在决战之时。
可今日并未有军队的调动。
眼看郭嘉入内,曹昂从桌案下又拿出一个杯子,给郭嘉倒上茶。
“羊子材的信使刚到,使匈奴营的前锋骑兵已经和鲜卑人交上手了。鲜卑人来势汹汹,志在必得,五原的情况,不容乐观。”
“要做好五原失守的准备!”
郭嘉饮了一口茶,有些淡淡的苦涩。
“五原的形势虽然危急,可此事本就在预料之中,明公当不至于因为此事,难以入眠吧?”
曹昂听了,不由得笑道:“万事瞒不过奉孝,五原的事情,着急也没用,今日让我难以入眠的,乃是匈奴人。
一个伟大的民族即将彻底没落,在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奉孝觉得我能睡得着吗?”
“须卜骨都侯和匈奴老王要动手了?”
郭嘉听得曹昂之言,反应很快。
曹昂点点头,又言道:“黄忠拿下北山之后,二人俱是忍不住了,从二人部落中传来的消息可知,两家皆是蓄势待发,大战应在今夜。上半夜已经过去了,想来双方现在,应是已经开战了。”
郭嘉忙言道:“明公运筹帷幄,人不能及也。”
“你就莫要夸我了!”
曹昂的心情倒是不错,一手主导了南匈奴的内战,彻底毁掉南匈奴复兴的可能,的确值得他骄傲。
这时曹青入内禀道:“家主,北面左国城方向的天空上,有火光出现,且隐隐有喊杀之声。”
听到曹青之奏,曹昂一时竟坐不住了。
曹昂随即饮尽杯中茶,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去北门,一起去看看左国城的落幕吧!”
······
曹昂在离石看着这场大戏,而整个左国城内,早已经杀成一片修罗场了。
双方的偷袭部队,在城内相遇,开启了战端。此事虽然突然,可对于双方来说,却没有了后退的机会。
不管是谁,一旦落败,就是覆亡的下场,因此让双方一开始便用尽了全部力气。
而城中狭窄,又是夜晚,昏暗不明,双方的士兵几乎是贴身相对,在每一寸土地上进行肉搏。
夜里也看不到场面,唯有那兵器相击的“铮铮”声和众人的喊杀声交织不绝,才能感受到此战的血腥。
而此时在左国城之中,除了交战双方,一些南匈奴贵族,还有曹昂安排的一些人。
这些人是之前兹氏之战的俘虏。曹昂招降了这群人之后,便将这些人混入匈奴溃兵之中,遣入左国城中待命,以备招呼。
曹昂原计划是攻城之时,用这些人在城中制造混乱。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曹昂拿下离石之后,不用再攻城了,也用不上这枚暗棋。
不过曹昂一直没有命令这些人返回。
在曹昂的心中,一直做着最坏的打算,便是攻城。虽然曹昂一直避免出现这个局面,但却不能没有应对的后手。
曹昂没打算用这些人,但在鼓动的须卜骨都侯和匈奴老王对立之后,曹昂又有了别的心思。
他要将匈奴人逐出东西河地区,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这些人来到左国城也是大汉允许的。
而这个充分的理由,莫过于彻底毁掉左国城,让南匈奴彻底没了居处。到时候再怎么安置这群人,便是曹昂说了算了。
在城中指挥的是曹昂的心腹马铜,他之前做过奴隶,识得胡人言语。
马铜入城之后,便一直安心等待。之后得到匈奴老王和须卜骨都侯要今夜动手的消息,马铜便将潜伏之人,分作十组,各携带引火之物,分散于城中各处。
到了快四更天,城中开战,听到消息的马铜立刻将所居住的毡庐给点燃,然后扑向最近的一处草料堆。
城中的守卫,多数被须卜骨都侯安排去夜袭了,因此今日各处的守御,格外的松懈。
马铜一路到了草料场,众人各持刀剑,杀入里面。受卒不敌,节节后退。而马铜直接指挥众人将已经点燃的火把抛向各处草料场。
马铜很清楚他不是来杀人的,所以根本不恋战,眼看几处火起,立刻便撤。
今夜风大,北风卷着烧起来的火苗,一发便不可收拾。很快火随风起,风助火燃,这处草料场已然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马铜烧了草料场之后,便又跑到部众聚集区。他命手下分散开来,四面点火。
这些毡庐,多是木材、牛皮、马鬃所制,毡庐外又多堆着牛粪、羊粪,皆是易燃易生烟之物,一时火起,根本无法控制,很快无数的毡庐陷入火海之中。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而其中更是夹杂着哭喊、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