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已经换好了，就是人还没醒。”老康走进船舱，看向小葫芦仙，“唉，你那药靠谱吗？”
“那可是返童仙丹！”小葫芦仙从椅子上蹦起来，又想到什么赶紧压低声音，“要不是为了救二爷，我才不会冒这么大险呢。私炼仙丹可是大罪，你们都千万兜住了！”
他又坐回去，有些忐忑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唉老板娘，你不是医姑吗？要不你去给看看？”
思岭摇头：“我只会煮药。”
老康摇头扫了一眼在场两位庸医，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家二爷这一关怕是难过。
——
“该怎么跟他说你记住了吧？返童以后，他的身体和心智都会回到童稚时期，你可千万小心别吓着他。”老康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
“他好歹也是二郎神，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吓到？”
“他现在就是个小孩……”
“嘘——”小葫芦仙回头，中断了二人的谈话。他朝思岭招了招手，“你进去吧，全靠你了！”
思岭推开门，房间里面还有些阴暗，床上正襟危坐着一个小郎君。小郎君唇红齿白，有些婴儿圆的脸颊上满是不谙世事的清澈。
“你是谁呀？”小郎君睁着濛濛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思岭。
思岭：……
之前设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
“你知道我的师父在哪里吗？”小郎君又问。纯良无害的表情让思岭觉得接下来要骗他真是一件有损功德的事情。
“我是……蓬莱医姑。”思岭厚着脸皮，尽量忽视他求知单纯的眼神，“你中了毒，昏睡了好久。你师父将你托付给我们，等你好了再送你回去。”
“那有劳医姑啦。”小杨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揖手行礼，思岭连忙回礼：“没关系没关系……医家职责罢了。”犹豫了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一鼓作气骗到底：“可能你因为中毒忘记了，我们认识很久了，你像从前一样叫我思岭就行了。”
小郎君乖乖地点头。
“还有啊，还有你的呃……师弟，沉香，也被你师父委托来照顾你。”
小杨戬抿着嘴巴，好像在思考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还有小葫芦，哮天，老康老姚，我们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思岭看他愣愣的样子实在是新奇，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又继续安慰他：“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们都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的。”
似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小郎君红了脸，有些惴惴不安：“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吗？师父说我现在交太多朋友会影响修行。”
思岭还在想怎么回答，沉香从门外进来，看到床上小只懵懂的杨戬，也卡了壳：“舅舅……就，就他，他好些了吗？”
小郎君璀然一笑：“你是沉香师弟吗？多谢你，我好多了。”
沉香：“……那就好，你好好休养，我去看看药好了没。”许是还没接受这个事实，他出门的时候居然小小地磕绊了一下。
“我的眼睛是不是也受伤了呀？”小郎君突然问，“好疼，还睁不开。”
思岭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那个曾经她想要探究的地方，此时没有了头巾的遮挡，一道刺眼又丑陋的沟壑好似一条蜈蚣一样嵌着其上，周围的皮肤像是干裂的柴木，沟壑纵伸，触目惊心。
思岭伸手想要触碰，他下意识低头回避。她收回手，心口骤然沉重起来。
为什么大黑罐没有给她留下能够修复他天眼的药方呢？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药吗？
“思岭，我身上有好多伤口。”小杨戬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哪儿！”思岭第一反应是会不会雷蠚的毒素扩散腐蚀了身体，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急忙扯了扯他的衣服：“我看看！”
小杨戬解开衣衫，露出上身，思岭顿时呆住了。
由于返童，他的身体也回到了年幼时期的样子。而一道道交错的伤痕却没有随之消失，深深浅浅密布其上，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旧伤。最严重的一道伤划过左肩，即使已经痊愈成一道疤痕，仍可见受伤时的情形是多么危急。
再深半寸，便可见骨。
思岭怔忡地看着那些伤痕，指尖颤抖着，却不敢抚上去。
之前因为大黑罐的嘱托，她一直想知道他身上旧伤如何。现在知道了，心口却如有针刺一般密密地疼。她从没想过战神背后的辉煌是怎么得来的，也没想过他一朝跌落，又经历了些什么，是如何苦不能言。
灌江口二郎，从他新兴得意到坠落成泥，哪一步不是踩着他自己的血泪的。
思岭不发一言，用被子将他重新裹起来，靠在他旁边，只觉轰然声响，心直直往下坠，一瞬间像是跌入了九重深渊。
小杨戬乖乖地躺下，半晌后听见低低的啜泣声，他挣扎着看向思岭，她将脸埋在臂弯，肩膀微微抖动。
“思岭，思岭！”他有些着急地唤思岭，思岭泪眼迷茫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