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行了,德哥儿媳妇,我既把府中中馈交付给你,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账我不必查。”
大夫人眉眼染上喜色,坐回位置上。
老夫人接着将几个孙辈叫到跟前一一关心一遍,轮到姜贞,她亲手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只绞丝玉镯,戴在姜贞手上。
姜贞受宠若惊,忙要推辞,老夫人轻轻按住她,极为威严地环视四周。
她沉声道:“姜姑娘是我陈家的客人,今日我听到府中有些不好的流言,你们回去后多管束自己院里的人,若叫我知道谁还在背后乱嚼舌根,一并发卖处置。”
女眷们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答应。
老夫人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在陈芙的脸上停留一瞬。
她看出陈芙一瞬间的慌乱,心里一沉,但并未点破。
*
回到和方院已是戌正时分,陈明修夫妻二人带着姜贞一同回来,至于陈莹和陈愈,他们自去年满了七岁之后,便搬去了前院住。
方才从虹园离开之前,陈莹还想同姜贞说话,但陈愈提着鸟来寻她,便将她给勾走了。
江氏笑着对姜贞道:“不急,她明日还会来找你的。”
陈莹是个泼猴儿性子,平时府里只有陈愈陪着她玩,但陈愈今年开始也被抓着读书了,她没有玩伴,姜贞这个新来的,定然会吸引她的兴趣。
姜贞回到后院,才走到廊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外面等着她。
“阿姆!”
姜贞飞扑过去,被方妈妈稳稳接住。
二人回到屋里,关上门,姜贞缩在方妈妈怀里,才觉得悬着的心落下了。
她抬起头小声问:“阿姆,今日吴嬷嬷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方妈妈一愣,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她今日才从吴嬷嬷口中得知,自己差点害了贞姐儿。
她只是发了个牢骚,却没想到被人听到,那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府里的主子们恐怕都知道了。
方妈妈欲言又止,半晌,才喃喃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吴嬷嬷的劝告犹在耳边。
“若是为了你家小姐好,在府中就要闭上嘴捂住耳,主子天真,你便要撑起来。”
吴嬷嬷说,若流言越演越烈,定然会影响到贞姐儿的名声,且二少爷极得老太爷看中,若牵扯到二少爷,贞姐儿能否留在陈家都不好说。
方妈妈知道吴嬷嬷这劝告背后的深意,她从正院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陈家好心,但也不愿意让二少爷娶贞姐儿。
姜贞看不到方妈妈的脸色,她隐约猜出来阿姆在说谎,但若说吴嬷嬷有什么事,她也想不出来。
“小姐,今日可见到老太爷了?”方妈妈摸摸姜贞的小手。
姜贞点点头,语气轻快,“见到了,老太爷很好,他还记得爹呢,说爹是个好官。”
方妈妈心下稍安,看来老太爷并没有听说那流言,或是他已听说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老太爷能接纳贞姐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搂紧怀中瘦弱的女孩儿,姜贞的肩胛硌得她生疼,但往下看去,姜贞原来暗黄的小脸,已经养出了一些血色。
陈家水深,方妈妈气恼陈家不守信用,但她们如今只能依附陈家。
姜贞敏锐察觉到方妈妈有心事,她转过身,一把搂住方妈妈,甜甜一笑,“阿姆,你不要担心,贞贞会好好读书的,会让老太爷、二爷、二夫人喜欢我的。”
方妈妈眼眶一阵潮湿,含泪点头。
*
虹园方寸斋中,陈恕放下笔,对着自己刚默下的一篇文章出神。
墨竹小心地进来,放下一碗清茶,“少爷可要歇一歇?老太爷已经喝了药歇下了,叫您明日还是寅时初去书斋。”
陈恕微微颔首,“好,我便不歇了,把这篇书默完。”
他心中又默背了一遍,心绪却并没有沉静下来。
老太爷今日见到姜贞的反应,好似不太寻常。
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一想到今日在葡萄架下对姜贞说的那些糊涂话,陈恕便止不住懊恼,他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至少应该先去向母亲求证的。
罢了。
陈恕揉了揉眉心,目光凝在桌上的一块山形镇纸上。
“墨竹。”他唤道。
墨竹躬身上前,“少爷有什么吩咐?”
陈恕淡淡道:“我记得去岁老太爷给了块黄山石镇纸,你找出来我有用。”
墨竹不解道:“您是说有对卧兔的那块镇纸?您不是嫌它稚气……”
陈恕凤眼轻轻一扫,墨竹噤声,飞快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