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陌前脚刚离了公主府,那沈兮便在府里炸了毛:“吾不知为何,待见过那程家二娘子后竟会觉得心慌。相似之人何其多,光是李邵庭寻的相像之人,比之那程今陌不知形似了多少倍。”
“公主且放心,今日老仆亲眼看过那程家二娘子的脚背,俾可以断定她绝无可能。”凤末出口的话像是在宽慰公主的同时,亦在宽慰自己。
“近些年来,李邵庭突然明着寻找与先皇后,先帝相像的女娘。他这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说当年浴阳的假死,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老仆鄙见,若浴阳公主当年的假死是李邵庭所为。那他如今又为何这般明目张胆的寻人?”
沈兮有些焦躁道:“即这程今陌不是真的浴阳,她如今又毁了身子,那李邵庭为何还执意让她入李家门,这非她不可的原由究竟是什么?”
“老仆亦是不解。”
“驸马何时回府?”
“禀公主,最快需得后日。”
“此前驸马做主,要替卓远求娶程家女时,我便觉得此事蹊跷。吾再三询问他原由,可他与我从来都是三缄其口。成婚三十载,夫妻做成我们这般的,怕是少有。”
“公主如此想便错了,您与家主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主此番定有他的考量,更何况郎君乃是您与家主亲子,他如何会做这毁亲子之事。”
“话虽如此,可他总将我当做外人,不与我交心。时日一久,让我这个做妻的如何不怨。”
听了此话的凤末,有些无从接话的踌躇。这也确实怪不得董弈。凤末伺候沈兮十二载,对于沈兮的品性多少有些了解。
沈兮此人最是个心里藏不事的主,加之平日里又喜果酒。每每吃醉,嘴上便没个把门的,是以大事上董弈从不与沈兮言明。
此番董弈做主,替子求娶程今陌为妻,沈兮自是不愿。董卓远乃沈兮的心头肉,这些年来,都城内的小娘子就无人能入她的眼。
不顺心的沈兮,偷偷遣了管事仆妇去了程家,想着邀程今陌过府一探究竟,谁知管事仆妇竟被打发了回来。
只觉好笑的沈兮,气的砸了厢内好多瓷器。私以为是那程今陌装病拿乔与自己难堪。
此后更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然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董弈直接撂下狠话,卓远之妻非程家娘子不可。沈兮这才不情不愿的,遣了娘家的姑母去替长子提亲,毕竟有太师府遣唐仆射提亲在前,这面子上终是要全的。
待提亲过后,沈兮便从黎府得了些不入耳的消息,话里话外皆是暗指,那程家娘子遭人算计毁了身子,此后子嗣之上怕是有些艰难。
听到此事的沈兮直接与董弈言明,想着务必要见一见程今陌。结果董弈却是再三言明,莫去招惹那程家二娘子。此前董弈人在府中坐镇,沈兮自是不敢违其意。然未出几日,董弈便因要事,需得出府多日。
只觉来了机会的沈兮,哪里会乖乖听话,更何况此事牵扯到她的心头肉,自是趁着董弈不在府上,便想着自行招惹个一二。
董弈前脚出了公主府,沈兮后脚便命那女司医与管事仆妇去了程家。
……
总归峰回路转,人是如愿见到了,可亦将自己见的有些担惊受怕。
凤末看着沈兮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亦是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凤末此人,与驸马董弈有些渊源,二人乃是同乡。董弈父亲早亡,从小与寡母相依为命,当时作为邻里的凤末帮了母子二人许多,后来董弈高中探花后,便将母亲接去都城定居。凤末亦因着这份善缘,随董家母子来了都城。
向来做事心细,亦懂察言观色的凤末,在董弈与沈兮成亲后,被董弈安插进了宫内,照顾彼时年幼的浴阳公主。那时伺候浴阳的近身仆妇共有四人,如今活下来的却只有自己。
想到此处的凤末,不免又忆起了当年昭阳宫内的情景。周围一片尸骸残肢,自己因着恐惧早早便吓晕了过去。然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火海,那日火势凶猛,本以为会命丧在此,结果却被入宫救驾的李邵庭,误打误撞的救了出来。虽是躲过一劫,保住了小命,可因着吸入体内的浓烟,疾咳了一载有余,待身体大好后,嗓子却是废了。
“凤末,当年宫中,可有纰漏之处?毕竟寻到的那具小童儿尸身,脸上烧的早已面目全非,脚上可有残缺,或是漏看?”
沈兮的问话,将凤末从回忆中拉了出来:“老仆做为浴阳的贴身仆妇,当年随殓尸的术士为公主搭衣时,发现那具尸身的脚背上,并无红色胎痣。”
彼时的凤末,在反复确认没有红色胎痣后,便胆战起来,为了小命,自是不敢多言一个字,只哭到董驸马进宫后,才将此事悄悄告知。
可今日的自己在与那程今陌照面之时,身上便忍不住直战栗。作为一个曾照顾过浴阳小公主的人而言,她看着程今陌的眉眼与幼时的小公主极为相似,这份相似亦让凤末觉得胆寒极了。虽已再次确认其脚上并无胎痣,可心中的惶恐并未得到任何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