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勉一行人赶到都城时,已然宵禁。守城门卒站在城门上,喝道:“尔等何人,都城已宵禁,且等明日公验过后再进城,现速速离去。”
周大喝道:“吾等景王亲眷,急事回府,尔等速速迁人来验牒文。”
守城门卒在听到来人的喊话后,不敢怠慢,速速禀了城门校尉。城门校尉命人开了城门,待看过公验之后长揖行礼,马上郎君未曾下马,直接驱马进城。
待众人行到坊内一处赤色门前时,皆是勒停了马匹。沈思勉骑在马背上,望着临街紧闭的赤色大门。日晒雨淋的缘故,户门上的钉帽有些斑驳,门檐下挂着的两个红色灯笼,随风飘飖亦显得格外萧索。
此刻随在沈思勉身后的周大下马,来人上前不停叩响门环。一刻后仍不见有阍侍开门,叩门的人有些怒道:“这帮狗贱奴,竟卸备致斯。”随后直接改为用手大力锤打,咚咚几声过后,一阍侍开了条门缝,睡眼惺忪的伸出头来。
阍侍看见临街一行人,皆是身着不凡,禁宵后仍骑马在坊内自由穿行。此处又是景王府,都城之人不会不知,是以不敢怠慢道:“郎君们深夜来此何事?”
迟迟不见来人应答,阍侍也不敢催促,只不自觉的望向那马背上的年轻郎君。就着月夜里的光,惊艳的阍侍有些挪不开眼,只见那年轻郎君慢慢且有力道:“回家。”
阍侍茫然了些许后,徒然睁大了双眼。此后便有些手脚僵硬的大开了门户,随后便朝着近侍间跑去。
周大望着已然走远的阍侍,心中不免有些气闷,这要是在军中同废物有甚区别。景王府的奴仆是该好好练练了,实在有些不成样子,可眼下只能无奈叹道:“郎君进府吧。”
马背上的沈思勉未有动作,只有些踌躇的出口道:“周大,近乡情怯我只在书中读到过,我眼下这般有些不似大丈夫。”
都是离乡多年之人,周大又何尝不是,然眼下只沉声回道:“郎君乃顶天立地大丈夫也。”
深夜沉静的王府内,陆陆续续亮了满院的灯笼。王妃董氏被近身仆妇阿锦唤醒后,似梦中般呢喃:“我儿真的回来了。”
阿锦含泪回道:“王妃,再真不过了,小郎君回来了。”
董氏有些声颤:“阿锦,快与我穿衣,着绯色。”
一番收拾过后,刚跨出院门的董氏,便看见一年轻郎君漏夜前来。待要抬起的脚突然定在原地不动,仿似那年轻郎君是个怕音的鸟儿般,恐自己的碎步声惊扰了他。
来人几个跨步便至近前,就着院中微茫的灯火,沈思勉看着董氏面上早已挂满了泪。
有些不知所错的沈思勉,突然跪地道:“阿娘,儿回来了。”
董氏随即弯腰曲背,抱住了跪地的沈思勉哽咽道:“允为长大了,阿娘再抱不动了,阿娘的允为竟成了这般大丈夫。”
身侧阿锦看着母子二人,出口提醒道:“白日虽暖,但夜里寒凉,王妃与郎君还是先回厢内吧。王妃大病一场,身体虽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但终归有些体虚,还是莫要再受凉的好。”
跪地的人起身道:“是儿思虑不周。”
董氏摇头:“吾早已大好,我儿不必自责。”可沈思勉仍是搀扶着董氏回了正寝。
虽到了这个季节,室内却还燃着炭盆,浓重的草药味充斥着每个角落。烛火照亮的厢内,董氏眼看着沈思勉鬓角起了汗,又顺着脸颊滑落。后知后觉的董氏,赶忙命婢子将炭盆挪走。
沈思勉阻道:“儿不热,母亲该顾着自己才是。”
“吾早就无碍了,只燃着艾草盆发发汗而已,阿娘也热,不打紧。”董氏始终抓着沈思勉的手,恻怆的望着面前的年轻郎君,有些不敢相信道,“我儿真的回来了?你走时才到我肩头,现如今阿娘却要仰头看你。这些年的离别之苦该找何人去讨……你长大了阿娘也老了。”
“阿娘仍是儿走时的模样。”
被这句话暖到的董氏,终是漏出了些开怀模样:“整整十二载,我鬓间的白发都不知几何了。”
董氏话音刚落,仆妇阿锦便端着捧盒入了厢内,身后亦跟着俩婢子,待婢子将食物依次放到桌上后。便听阿锦徐徐道:“听郎君身边侍从道,郎君只歇了午便急着赶回都城。眼下仍未曾进食,我便擅作主张命婢子做了些好克化之物。”
董氏侧头望着阿锦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锦乃董氏的陪嫁丫鬟,自小与董氏长大,感情很是不一般。董氏嫁给景王后,便做主将她嫁给了景王的贴身侍从陈同为正妻。现如今育有两子一女。
景王死后,陈同便在王府内担起了护院之职。早些年陈同背靠景王亦有些人脉,如今便依仗着这些人脉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安排到了市属,女儿如今也已及笄。
董氏一族乃当年大凛的开国功臣,也是屹立一方的士家大族。阿锦自小便被卖到了府里当婢子,因着心细讨巧也在婢子堆里一路混到了如今,也算是逆袭成功的典范。
就在董氏生下沈思勉的次年,阿锦便被诊出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