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仲知道后却大发雷霆。
陈丽:“后来,夫人听说温董要北上,那是他和沈先生之间的约定,但夫人那时候并不知道,还以为温董是被沈先生逼走,她被关在沈家,从来循规蹈矩的人第一次翻了窗,赶到火车站。”
陈丽还记得,那天夜里下着雨,打着雷,沈清漪却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出,冒着雨,纤弱的背影一腔孤勇地冲进雨夜里。
温以宁听父亲说过这一段,父亲说,当时外公并不相信他是真的爱母亲,而是在骗她。父亲于是和外公定下君子之约,主动北上。
“那时候,陈姨为什么会帮爸爸?”温以宁忍不住问,“难道不怕爸爸真的是个骗子吗?”
“我不是帮温董,是帮夫人。”陈丽说道。
“至于为什么不怕温董是个骗子……”陈丽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夫人相信他吧。”
因为沈清漪相信温柏舟,而陈丽,相信沈清漪。
尽管最后沈维仲是被迫答应的这门亲事,但后来的温柏舟也向他证明了,沈清漪并没有看错人。
哪怕后来的温柏舟功成名就,哪怕有无数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温柏舟自始至终眼里心里都只有沈清漪一人。
即使后来沈清漪离世,他也没有再婚的一丝想法,一心只有抚养照顾好温以宁这件事,以及用自己的余生去怀恋沈清漪。
温以宁问:“那妈妈也一点没有担心过吗?”
“从来没有。”陈丽说道。
“夫人从小是沈先生宠着长大的,很多人都以为,夫人天真无邪,看不懂人心。但他们都错了。”
陈丽微笑着,眼里有怀念,也有看透一切的了然,”夫人的天真是沈先生宠出来的,但与此同时,夫人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对爱的感知能力,而这,也是因为沈先生给的爱。”
陈丽:“夫人也许不懂人心,却懂爱。她感知得到温董的爱,这便是她相信的来源。”
温以宁坐在琴凳上,眉眼娇艳,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浮沉着茫然。
陈丽慈爱地注视着她,嗓音温柔。
“宁宁小姐也和夫人一样,对爱有着与众不同的感知力。”
*
对于陈丽说的最后一句话,温以宁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依然似懂非懂。
陈丽的话始终在温以宁的脑海里盘旋,她回忆着重新遇到裴回后发生的一切——
从重逢,到再遇。
温以宁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却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蹲在柜子前,忽然想到什么,猛的站起来,她开门下楼,陈丽听得声音,诧异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温以宁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她一双明眸亮晶晶的,一开口连气都没喘匀:“陈姨,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收拾了一个箱子,我当时说不要了,但您说那些旧物都是我珍贵的回忆,便没有扔,而是收了起来,您记不记得收哪儿了?”
陈丽好半天才听明白温以宁的话,她记得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当时,温以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过的事,所以不想要那些东西了,可明明眼里流露出不舍,陈丽觉得那时候的她并不是真心不要那些东西的,怕她之后要找,所以就替她收起来了。
但这么多年,温以宁像是忘了那个箱子,从来没有找过。
箱子就放在阁楼,因为常年未动过,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
温以宁将灰尘擦干净,这才打开箱子,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放在箱子最上面的两本日记。
那是温以宁高中时候的日记本,从她高一的时候第一次遇见裴回,她就开始写了。
一年一本。
后来,她以为再也不会有再见到裴回的一天,于是,就把那两本日记都封存了起来。
温以宁翻开第一本日记本,第一篇,就是她遇见他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雨天,车子停在红灯前,她坐在车里,隔着雨雾迷蒙的车窗,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少年。
少年在捡水果。
雨水淅淅沥沥,少年乌发潮湿,瞳仁漆黑,他一边捡水果,一边抬头和老人说话,俊朗的眉眼间飞扬着笑意。
少年将滚落在地的水果一颗颗捡回老人的袋子,然后接过老人的袋子,搀扶着老人慢慢前行。
少年身高腿长,像一株白杨,他撑着伞,伞面完全倾斜在老人的一侧,雨水很快打湿了他半侧的身子。
第二天,少年在国旗下演讲,温以宁于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裴回。
这是关于他的日记。
她的暗恋日记。
温以宁合上日记本。
所有人都说他变了。
她不相信。
她想要相信一次自己。
也相信一次裴回。
裴回若是不想再记得从前,那么,他们可以重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