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雪不欲再道。
韵瑶见此讽笑更甚,花魁遭公子冷落可是稀奇之事,盼来盼去还真盼到了这一日。
“从外头带回的男子也比公子更得你欢爱,难怪公子会另寻新欢,是对你大失所望了。”
“韵瑶所言可是千真万确?留男子在闺房,还与之一醉方休?”难以置信般捂紧了绛唇,落香鄙夷一望,忽地幸灾乐祸起来。
“公子未将她责罚就已是谢天谢地了,她还如此大言不惭,真不知羞……”
在不明公子心意的情形下,先息事宁人再宜不过。
沈夜雪默然转身,瞧见昨夜与她对饮的少年正愤然立于门前。
剑眉不加掩饰地拧紧,怒气横生于眉宇间,少年不知听进了多少污言秽语,此事关乎她的清誉,他绝不善罢甘休。
“不许你们这样说她!”
手中长剑被握得隐隐作响,无樾紧咬着牙,缓声开口:“我与她之间一清二白,未有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落香故作惶恐状,假惺惺地挪步至韵瑶身后,惧怕一挡:“哟,仗人之势的狗被逼急了,出来护主了?”
“你再说一遍。”
寒光瞬时出鞘,无樾怒火中烧,不可遏制地拔剑上前,直直将剑刃抵于落香白皙颈脖。
韵瑶骤然心慌,眸色肃然,凛声劝阻:“自私斗殴,公子定不会饶恕,你这是在自取其祸……”
“住手。”
院中响起一声冷喝,少年就此浑身一僵,见那清姝明柔之姿正与他凌厉相望。
再不阻下,怕是会愈发混乱,覆水难收。
沈夜雪沉静下心,令其收手。
“孰是孰非由他人评断去,我问心无愧。”
然所见所想总会事与愿违。
语落之时,她忽听轮椅滚动声徐缓飘荡而来,那道孤寒身影已悄然止于几步远的长廊旁。
今日的公子确是与寻常有些不同,一向看她带有几分怜悯的眸子却透着冷。
她闻声不动,瞥见相随在旁的锦月扬起一抹傲然之色。
“此地几时变得这样吵闹了?”
沈钦容色微冷,一眼便望向庭中明艳,至于那拔剑惹事的少年,不予理会分毫。
“公子。”心下一紧,她匆忙对其跪拜,自知这下是真惹了祸。
一时未料公子会来惩处,无樾慌忙收剑,略为慌乱,手足无措地跪至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听面前男子发落。
沈钦静望起垂目恭敬作拜的女子,冷言相问:“身为花魁,不以身作则,还纵容手下在花月坊闹事,该当何罪?”
方才确为无樾动手在先,身为其主,她心知躲不过此罚,正声而答:“玉裳知罪。坏了花月坊的规矩,玉裳任凭公子处置。”
“去地室领鞭刑二百。”
毫无怜惜地道落下惩处,眸上似有雾气氤氲而起,沈钦转动着椅轮,淡漠移开目光。
沈夜雪恭然领罚,面色无澜应下:“是,属下听命。”
二道身影悠缓远去,她听着公子柔声而道,其言却是说与随行的俏色听。
“锦月,陪我出门赏赏花。”
真如韵瑶所言,一夕过去,她失了几年攒下的恩宠,于不易察觉间被冷落至谷底。
锦月究竟使了何等计策,她不得而知。
如今失无所失,真令在场之人看了笑话。
一旁的讥讽之语更为猖狂肆意,没了公子的青睐,她便与被人丢弃于路边的残花所差无几。
沈夜雪起身理了沾上尘土的素色裳裙,眸光微暗,无言朝地室走去。
“这刑罚我替你受。”
无樾赶忙立直了身子,懊悔适才太过莽撞,怎就给她徒添了祸事……
侧目微摇了头,她谨慎轻语:“小不忍则乱大谋。闹剧已过,莫再添乱。”
听闻“添乱”二字,玄衣少年再是未跟上。
步调沉稳地回荡于阴暗地室内,她面无悲喜,只感世事无常,变化无端。
这些年她挨的罚虽不少,却都是些禁足思过的小罚,倚仗着公子的疼爱,她才免过太多皮肉之伤。
而今偏宠已失,那般宠幸已移至锦月身上,她自当是要受回苦罚。
已忘却了上一回受罚是何年何月,时隔太久,她实在忆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