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行人来到淮阴郡的码头,上了一辆预备启程的客船。
舱房是林三连夜去订的,原本已经订满,他出了三倍的价钱,叫船东家匀出了两间上等舱房。
自淮阴往北,沿路港口码头众多。正逢夏日,是水路最兴盛繁忙的时候,码头里大小货船客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一等舱房在客船上方,越往下越逼仄潮湿,青青戴着帷帽,一路左顾右盼,没见过这样的新鲜场面。
她生得美,换上女装后身量窈窕,即使帷帽遮住半张脸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身旁的陈衍虽面目平庸,却锦衣华服,气度翩翩,后头又跟着林三这么个一望即知身手高强的仆从,明摆着是富家公子带通房婢女和侍卫出游。
船东家对林三的大方记忆犹新,亲自引他们进了船舱,又一通吹嘘谄媚,才拿着陈衍随手给的赏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林三上前去将舱房门关上,青青取下帷帽,长长出了口气,又嫌弃地捏紧鼻子,“什么怪味儿?”
“船上都是如此,不比陆上干爽自在,忍忍罢。”
陈衍倒像是习惯了,一面吩咐林三收拾行囊,一面立在窗边,远远望着码头上后续登船的行客。
看着看着,他忽然出声,“林三,你去找船东家打听打听,近一阵的水路可太平?”
林三停下手头的杂务领命去了,青青看看窗边负手而立的陈衍,又看看那一摊没收拾完的行囊,坐过去接着收拾起来。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昨夜那一番试探似乎全被两个人遗忘了,青青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得闲,毫无芥蒂地问他,“我从前没出过远门,但江南人人都知道水路归漕帮管,他们治下难道还有水匪?”
陈衍又眺望一刻才转过身来,“你觉得漕帮把水运管得很好?”
青青歪头思索,“该是不错吧?从前我们村里也有人坐船去鲁地贩些农货,没听说遇上过水匪,不过那都是秋收之后了,夏日水路如何,我也不好说。”
“那价格呢?”陈衍又问,“你听他们提过吗?”
“这倒没问过,乡下人家的农货大多自家就吃用了,能有余量拿去贩卖的都是少数,算村里的富户,我和婆婆不怎么同他们来往。”
青青道,“你这样问,是漕运很挣钱吗?”
“水上的事不好说,漕运确实比陆路价钱更贵,但胜在快捷方便,全看行客和货主如何选择。”
陈衍看着她垂首去叠几件拉散了的衣物,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反过来看,一艘船能拉多少货,运多少客?这些船每月又能来回走几趟?说是暴利也不过分。”
“这样挣钱的买卖,朝廷竟也不管?”
青青讶然,清亮的眸子看向陈衍,“难道就愿意叫漕帮把这钱挣了去?”
“朝廷倒是想管,”窗边的陈衍又回过身去,凝望码头上上上下下如蚂蚁一样穿行的人影,语气微妙,“可天下水路繁多,到处都有漕帮的人,他们管得了吗?”
*
“公子,都打听清楚了。”
林三出去小半个时辰,又回来复命,“问过了船东家,也问了几个船上的伙计,都说这一阵水匪不算猖獗,有时一月也听说不了一起。”
陈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船上闷热,青青只坐了一会就嫌闷热,去了隔壁舱房换衣裳,林三看一眼房门,压低声音问:“公子真要带这女子同行?”
“怎么?”陈衍挑一下眉,“你觉着她有问题?”
明知一路不会太平,他却仍只带了林三一人,可知无论是忠心还是身手,林三都是顶尖的。
林三也不曾辜负他的信任,恳劝道,“萍水相逢,也并不了解,何况昨日那死士和她都出现在茶馆里,说不准是谁派来的......”
陈衍沉吟片刻,“你瞧着她可有功夫傍身?”
林三摇摇头,“脚步虚浮,气息散漫,不像练家子。”
“如此,若真是别有目的,也只能是美人计了。”
陈衍笑起来,“她自称是孤女,言谈举止也确实粗俗无礼,不见什么教养痕迹,只有一张脸还值得称道,派个这样的来使美人计,这是瞧不起谁呢?”
林三却还不放心,“公子毕竟身份贵重,这才还没出江南的地界呢,那边就敢出手——”
“你觉着昨日那死士是京城派来的?”
陈衍哂笑,“你也说了还未出江南地界,京城也该知道在江南行刺我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不是京城派来的死士?”林三一惊,“还有谁这样大胆?”
“不敢在广陵附近动手,又等不到我离了江南,可见背后的人既忌惮父亲查出,又怕离得太远失去掌握......”
陈衍冷笑一声,“无非是族中那些不安分的,以为我死了,这泼天富贵能轮到他们头上。”
这言语间的意思是内斗,林三瞬间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