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门响动,怀夕看去,只见青竹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夫人,药好了。”
怀夕压下心中的悸动,清清嗓子,伸手道:“给我吧。”
青竹依言把药碗交给怀夕,颇为欣慰:“侯爷今晨醒来,起色还不错,本想叫夫人来看看,但侯爷硬拦着不让,现下夫人终于醒了,还望夫人给侯爷好好瞧瞧。”
这么说,他们都知道自己不仅抢了川柏的床,还睡不醒这事!怀夕脸颊刚退下的热意,转眼腾升。
“嗯,我知道了。”怀夕故作淡定地应下,怕被发觉异样,不敢久留,转身离开。
步入内室,川柏已经乖乖回到床上,倚着床头,拿着一本书在读。
“来了。”他看见怀夕,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
怀夕见状,深吸了口气,清空心中繁杂的思绪,端着药碗走过去。
将药碗放到一旁,怀夕本想搬个凳子到床边,却被人拉住。
“坐这儿。”川柏往里面挪了挪,把床沿空了出来。
左右都一样,怀夕也懒得折腾,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
下一刻,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递到她的眼前。
怀夕疑惑看去,只听那人淡淡道:“把脉。”
这么自觉?怀夕心下惊疑,总觉得其中有诈。不会,真是毒坏脑子了吧?
顾不得太多,怀夕连忙将两指搭上他的手腕,凝神细听。
呼——还好,还好,脑子没坏,一切都好,就是身子底有些亏空,多补补就好。
怀夕还在暗自庆幸,却听川柏悠悠开口道:“从前只听闻夫人善毒,却不知夫人会医。”
怀夕对此早有准备,收回把脉的手,淡定回道:“医毒不分家,我都略通一二。”
“哦,原是如此。”川柏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怀夕正要松口气,却听见他又问:“成婚之前,夫人是否曾与我见过?”
“未曾。”怀夕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却是答得干脆。
为了不再露馅,她先前可是特意问过文殊兰的,把文殊兰身边的关系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我觉得夫人格外眼熟,像是——”说到这里,川柏特意顿了顿。
怀夕指尖颤了颤,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一时间,她的心情又喜又忧又慌乱,看向川柏的眼中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惊惶。
可川柏表情控制得极好,面上的疑惑恰到好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看不出旁的。
川柏吊足了小姑娘的胃口,这才大发慈悲地说完未尽的话:“像是一位故人。”
怀夕闻言,砰砰直跳的心却是安定下来,心里五味杂陈。既庆幸身份没被拆穿,又难免失望,他还是没能认出自己。
罢了罢了,认不出就认不出,怀夕安慰自己。她也不想两人再次重逢相认时,自己却用着别人的脸。
不得不说,这男人简直敏锐得可怕,怀夕了解他,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她这些问题,怕是已起疑心,却又不能确定是谁。
但他既然没猜出来,怀夕自然不可能上赶着告诉他,毕竟她还要找师父的。
文殊兰的换脸术天衣无缝,只要她死不承认,川柏就没有证据,日子长了,只会怀疑是自己多心。
怀夕脸色几经变换,川柏默默欣赏着,更觉可爱。指尖微动,想摸摸她的发顶,但又怕把人吓狠了,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而收拢成拳,抵在唇边,悄悄遮掩唇角笑意。
这边,怀夕决定装傻到底。她垂下眼,避开川柏的视线,说道:“侯爷怕是认错人了。”
“是吗?”川柏幽幽反问。
怀夕的心又是一颤,竟生出些许有口难言的委屈和怨气来。
她咬咬牙,扬起脸,直直对上川柏的眼:“侯爷不妨好好瞧瞧,我是她么?她的脸上,也有这样大的红斑么?”
察觉她情绪的不对,川柏没再不依不饶,沉默下来。
微凉指尖轻轻触上脸侧红斑,又虚虚笼住怀夕的双眼,感受到睫翼在手心微微颤动,川柏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眼型不同,但眼神是同样的干净澄澈,声线也像从前一般,如涓涓细流流过,清脆平和。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医女,怀夕。
自己先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若不是怀夕在床前说的那番话,恐怕至今他都还被蒙在鼓里。
怀夕眼前骤然一黑,她也不敢乱动,生怕川柏恼羞成怒,挖了她的双眼。
良久,却听耳边有人轻叹道:“眼睛会骗人,但心不会。”
怀夕闻言,神色怔然,竟连川柏何时放开手都不知。眼底发酸,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点想哭。
强忍泪意,怀夕转过身端药遮掩异样,声音微哑:“久病初愈时,心也会骗人。侯爷,该喝药了。”
看了是被逼急了,竟连这种拙劣的借口都用出来。再逼下去,人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