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葬舒服地蜷缩在被窝里,闻着被褥里幽静的薰衣草香气,抚摸着令人安心的冰冷手枪,陷入梦乡。
与此同时,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男人拿着铁勺,在墙壁灰砖缝隙间疯狂扣挖着。
他屏气凝神,挖了又挖,直到一方完整的砖块开始松动,随着陈旧水泥一并脱落。
男人低笑两声,小心翼翼将砖块缓慢挪开。
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苍老浑浊的目光向内窥探,偷看着砖块后方的黑暗房间。
“喀嚓——”
借着火柴细微的光芒,他看见了蜷成一团的瘦弱少年。
孤零零的单薄身影,被包裹在厚重被褥里,可怜,可怜。
老男人眼神贪婪而污秽,反反复复欣赏着宋葬酣眠的虚影,咧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宋葬翻了个身,假装毫不知情。
没想到隔壁住着一个偷窥狂,好烦哦。
算了
,反正被看两眼也不会掉几块肉。
看就看吧。
*
第二天早上,宋葬是被敲钟声吵醒的。
疯人院有规定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在修女的监督下洗漱吃药。星期天甚至还要提前半个小时,在吃完早餐后集体去教堂做礼拜。
这里绝对是养老的好去处。
宋葬懒洋洋坐在床头,将手从拘束衣里抽了出来,吃掉一片白色糖果,又把手放了回去。
修女轻而缓慢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徘徊,护工暴力的呼喝从隔壁房间炸响。
偷窥狂老头盯着宋葬嘿嘿直笑,拒绝吃药,结果被年轻的金发修女大声呵斥,还被沾了圣水的鞭子抽得满地逃窜。
当然,修女对待宋葬态度却很温柔。
她清点了布包里剩余的“药片”,带着笑意温声道:“我是瑞秋修女。先生,愿主保佑您早日安康。”
徐蔚然推着清洁车站在她身后,眨了眨眼睛。
宋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轻轻道:“愿主保佑。”
这般态度的天差地别,不仅是因为隔壁的老男人有多么疯癫,还因为宋葬如墨般富有光泽的黑发,健康柔顺,打理得体……是弗兰大领主一脉贵族的标志性象征。
可惜,就算宋葬的“贫民”身份非常站不住脚,任谁看都知道他绝对拥有贵族血统,可如今梅迪莎夫人手握大权,无依无靠的小少爷只能被迫呆在疯人院里。
宋葬依旧没有解开约束衣的自由,甚至包括吃饭时间。
普渡修女明确表示,他在三天内没有任何发狂迹象,才能正式获得自由行动的资格。
在瑞秋修女温柔愧疚的目光中,宋葬被绑在了轮椅上,就像对待极端危险分子那样,由徐蔚然负责推着下楼吃饭。
餐厅很宽大,位于东楼与西楼之间,能装下将近千人。
今日早餐是豌豆、鸡蛋与牛奶。
分量不多,看似朴素,其实在这个时代算得上营养丰厚。
殷臣也在不远处吃饭,有模有样地和普渡修女低声交谈着,两人视线频频向宋葬扫来。
徐蔚然颤颤巍巍地拿起铁勺,给宋葬喂饭,感觉后背凉意滚滚:“宋哥,那位大佬他……真的不会杀了我吗。”
怎么突然连哥都叫上了。
宋葬哭笑不得,轻轻地摇了摇头,借着徐蔚然的手臂遮挡,目光巡视过餐厅里形形色色的病人。
很安静,没有人大喊大叫,或是做出掀翻餐盘之类的疯狂举措,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只能听见细碎交流声与刀叉的碰撞。
毕竟,护工人手一把浸泡过圣水的鞭子,足够具有威慑力。
男性患者数量只占人数的四分之一,除了宋葬以外,还有一个男患者顶着玩家的牌子。
他不需要穿约束衣,慢吞吞吃着盘子里的豌豆,满脸络腮胡,看着将近三十岁左右。
而女性患者里只有一个玩家,是兰玉珩。
她摸索着拿起刀叉,精准刺向餐盘里的豌豆,吃完后顺着徐蔚然说话的声音抬起头,分明双眼无神,却意味深长挑了挑眉。
宋葬眼睛一亮。他知道,兰玉珩肯定认出他了。
短暂的早餐结束后,普渡修女领着殷臣来到餐厅前方,正儿八经地介绍了他的身份:“这位是新入职的教会医生,卡佩男爵阁下。
“从今天开始,卡佩医生将全权负责疯癫症的深入治疗工作,拒不配合者,罚圣鞭十下。如各位有其他身体不适的症状,也可以与卡佩医生提前预约。请保持礼貌,学会尊重。”
话音刚落,一声猴叫蓦然打破了安静的餐厅氛围。
是一个突然发狂的老年患者。她不知是被哪一个词给刺激到了,直接将餐盘掀翻在地。
在众人惊悚讶然的目光中,老者抬起干枯瘦削的手,直勾勾指着殷臣,表情诡异而狰狞,仰头大声模仿猴子的叫声,随后被两名强壮的护工粗暴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