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木山里饱经日晒雨淋后,表层居然仅有一层轻微的黄色腐蚀,被不知多少飞禽猛兽叼走啃咬,却只能留下些许淡淡的印记。
牙关紧锁着,绝大多数牙齿都很饱满整齐,说明她年轻时的生活,其实颇为优渥。
可惜年老后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嘴巴里有东西,我刚刚掰了半天也打不开,还被虎牙刮了一道,痛死。”宁焰苦着脸展示自己泛红的手,蹭在宁燃身边求安慰。
殷臣闻言拿起头骨,晃了晃,果然听到颅骨里有一阵沉闷碰撞的动静。
“砰——”
巨响传来,他一拳打碎头骨后脑,伸手进去摸索两下,掏出一只红木盒子。
宁焰顿时哑了声音,默默蹲在一旁怀疑人生。
盒子里有一枚纯金令牌,中间由长条形的羊脂玉作为隔断,可以轻易掰开,再轻易合二为一。
令牌边缘的纹路繁复精细,一只活灵活现的苍鹰横亘于鎏金表面,被颅骨保护得无比完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殷臣打量片刻,随意塞进宋葬手里,说
:“这是镇北军的虎符。”
“……镇北军是什么军?”
宁燃正在安抚两匹惊慌的黑马,以及怀疑人生的哥哥。他生无可恋地摸着马头,给宋葬解释:“临朝战力最强的一支重甲骑兵,可以轻轻松松横扫匈奴。
“饥荒时期,有胡人趁机突袭边境,当年的镇国公临危受命,率领镇北军取得大胜。他的后代继承了将军头衔,至今仍带领军队在边关驻扎。”
这英雄事迹听起来真是荡气回肠,但问题在于……
按理来说,虎符通常会被分成两块,分别保存于皇帝与统领之手。当皇帝需要调动军队,便会派遣差使带着圣旨与半块虎符,千里迢迢地交给统领。唯有虎符合二为一,手持虎符之人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作战。
而镇北军的完整虎符,居然全都被藏进了苍木山里,锁在一名被儿子抛弃的妇人头骨之内。
宋葬看着手中格外精美的镶玉金块,若有所思:“镇国公的后代没有虎符,饥荒过后的几任皇帝,也没有虎符……其实他们都没有任何指挥镇北军的权限,对吧?”
“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宁燃了然,“怪不得镇北将军一直躲在边关,几十年过去了都不愿意回来。他肯定怕皇帝找他要虎符,也怕皇帝趁机借口杀了他,打压镇国公的势力。”
“你怎么了解这么多内情?”宋葬疑惑。
宁焰抬起头:“角色背景介绍啊。我家老爹在偷偷与几个皇子勾搭,想提供金钱资源,参与夺嫡争斗。他没法科举当不了官,就想日后赚个从龙之功。”
好好好,原来大家都在玩权谋,就他一个人在村里搞农家乐。
宋葬有些无语,将虎符收进袖子深处。
“殷臣,我怀疑何文彬的祖父从来没有悔悟之心。他不是因为抛弃老母亲而后悔,只后悔自己遗失了最珍贵的虎符。他绝对居心不良,我们不能……”
殷臣弯起唇,捏捏他的脸:“放心,不会把虎符交给他的,我可以自己造反。”
说完殷臣扭头就对宁焰道:“让你爹把资源全部投给长公主,一分都别再给其他皇子。”
“收到,一定努力!”
有事情做了,萎靡不振的宁焰再次恢复生机,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就在这时,本在背手微笑的老奶奶忽然插话,似是不敢置信:“姑娘,你,你是长公主……?”
殷臣礼貌颔首:“是的。”
“那你怎的看上了我家这混小子?”老奶奶挑眉。
她没有靠近宋葬,因为殷无雪的辟邪符箓过于强大,众人身上至今还有劈里啪啦的雷光闪烁。但她眼底的怅然与慈爱,确实做不得假。
宋葬瞪大眼睛:“您果然是我母亲的……”
“曾祖母。我被扔上苍木山时,她还没出生呢,”老奶奶笑容温和,“瞧你出落得这般俊俏,那丫头一定也是个漂亮姑娘吧?”
“没错,我娘特别好看!”
殷臣也不动声色揽过宋
葬的腰,平静道:“我与他即将定亲,他很好,不是混小子。”
“那就好。你们过得好,我也好安心地离开,”老奶奶舒了一口气,“公主殿下,您杀了我吧。我为那老虎杀过人,昨晚也没能救上那可怜的幼儿,罪孽深重,早该被除去。”
“可是,您不想亲眼看到我和公主成亲吗?”
“不必了,我多当一天伥鬼,就会多为后代积攒一天罪孽……孩子,别有负担,只要你们杀死山君,我们这些伥鬼都活不成的,不能算是死在你的手上。”
她语气不急不慌,但宋葬看得出来,田家奶奶似乎早已对世间毫无执着念想,连当鬼也当腻了,急于求死。
而密林深处,那只老虎的惨叫嘶吼,迄今未曾消止。
殷臣那看似随手扔向它的长刀,力道与角度都无比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