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真恼怒了阿娇。
到底是上年纪了,长公主日日风风火火,头上的白丝也愈发多了。
董偃难免忧心,进言道:“心病总要心药医,翁主心系陛下,这一遭下来许是郁结于心,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出来,时日长了也就好了。长公主不妨常去陪着翁主,再搜罗些有趣的物什,许是翁主也就走出来了。”
“郁结于心……郁结于心……”馆陶长公主喃喃自语着,蓦然想起听人提起过的司马相如,那是个写赋的好手,若由他来执笔表达悔意与对陛下的爱意,许是还有机会,“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董偃自知谋略不足,也并不拦着她回堂邑侯府,只是有些无奈。
堂邑侯府,陈午刚喝了药便听到这主意,不禁皱眉:“阿嫖,你莫要想一出是一出,眼下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最好的结局?”馆陶长公主讥讽了一句,眼眸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我的娇娇儿被废,挪出汉宫,进了我进献的长门园,这跟被休弃有什么两样?那卫氏的兄弟刚立了功,阿娇又被废了,只怕她要更得意了。”
陈午深深望了她一眼:“你便只当阿娇归家了,又或是未曾出嫁。”
馆陶长公主不悦,不待多说什么,便见眼前人开始咳嗽起来,她眉头皱了下:“你的风寒还没好?”
陈午捂着帕子咳个不停,眼角带着润意,却丝毫不在意道:“老毛病了。”
“老毛病也得治才行,你这身子骨竟还不如我。”馆陶长公主挑眉回了一句,站起身道,“罢了罢了,指望你也是指望不上了,我可怜的阿娇啊。”
她心里盘算着要准备多少银钱才能请动那司马相如,到底是文人,有风骨,可风骨能当钱用吗?只要备上多多的金银,这幅他总能写得出。
陈午余光瞥了眼丝帕,眸光微黯,紧紧纂在手心,目光落在她疲惫的面庞上:“阿嫖,你我都上了年纪,也该把心思放在儿女们身上了。阿娇被废了,蟜儿、须儿如今……也是不成器,你……”
“你什么意思?”馆陶长公主蓦然回眸,狭长的眼眸中透着锐利,“莫不是想扶持你那几个庶子?我且告诉你,容得他们活下已是本宫最大的仁慈。蟜儿如今已是隆虑侯,那这堂邑侯便该与须儿了,旁的若敢惦记,本宫绝不会留手。”
她拂袖而去,横眉冷眼的模样如年轻时一般鲜活。
如来时一般匆忙,离开时馆陶长公主也是一般的风风火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陈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许是父女连心,陈娇娇此刻也是一样的无力,她跪坐在长案前却并不觉得膝盖不适,大抵是因地上铺着席子和锦缎,这长门园本就是阿母献上的,不比汉宫的辉煌质朴,反而是颇为雅致,池塘流水、金碧辉煌,单是这屋里的摆设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许是刘彻心中尚存一丝情意,她的一应待遇依旧是皇后的待遇,没有人会苛待她,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陈娇娇在屋里穿的清凉,只着了素锦纱衣,明黄色的腰封束着那不堪一握的腰肢,饶是如此额角也布上了汗珠。
一旁的婢子见了,取了帕匣奉上,并提议:“翁主额角都出汗来,可是有些热了?不若婢子去取了冰来?”
陈娇娇抽了条帕子来擦额角的汗,随即摇摇头,如今她的身子虚的很,可用不的冰,还是养一养的好。
这婢子见状便取了两柄团扇来,一左一右为她扇扇子,果真是凉快了不少。
陈娇娇舒服得眯了眯眼睛,颇为享受:“你叫什么名字?”
秋水半跪在席子上,不卑不亢道:“婢子秋水。”
“秋水……”陈娇娇半撑着脑袋,打量着她,这女孩长得颇为稚气,约莫十五六的样子,行事却是贴心周到,不禁莞尔,“那今后你就同江雪一般贴身侍奉吧。”
秋水眸中一喜:“谢翁主。”
陈娇娇淡淡一笑,眸中多了几分生气也多了几分明悟,真是着了相了,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还不够舒坦吗?何苦闷闷不乐呢?
屋外蓦然传来一阵悉悉松松的声音,似有人来一般。
陈娇娇抬眸望去:“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