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入宫面圣去了,青青这个“随行侍妾”自然没有得见天颜的荣幸。
陈衍贵为藩王世子,显然朝廷也很愿意给他脸面,一入宫门便乘了陛下殊赐的轿辇往太和殿去,青青则随着车驾被安置在宫门外的一角,等着面圣结束再随往长安大街上的王府。
好在陈衍知晓她苦等无趣,这又是宫城旁,不比之前在途中那般随性,因此特意留下林三看顾她。
眼看天色接近晌午,陈衍多半是要留在宫中用膳,林三问过青青,去附近替她买了包刚出锅的馃子来垫垫肚子。
北方的小吃风味同江南截然不同,青青有些稀罕地吃了几口,又喝了半盏茶,靠在车厢壁边隔着车帘同林三搭话,“你从前来过京城么?”
“没有。”
即使一路同行,和她已经不算陌生,林三依旧寡言。
青青早习惯他的性子,也不气馁,又问:“那陈衍也没离开过广陵?我瞧他不像没出过远门的样子。”
隔着车帘,林三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该不该告诉她,末了只道:“世子年少时曾周游江南。”
“只在江南境内?”
青青若有所思,“他倒不像这般谨慎的人。”
陈衍可是敢以身做饵诱出细作的,濒临险境时甚至敢带着她跳江,要说更年少时愿意只在江南广陵王府势力范围内游历,她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王爷担心世子安危,不许他离开江南。”
林三只解释这么一句。
青青眨了眨眼,“王爷只有陈衍这一个独子?”
“是,先王妃早逝,王爷并未再娶。”
怪不得......
青青了然,只有一个独子可不保险,从前连她周围的乡下人家都讲究多子多福,广陵王府这么大的家业,要是陈衍有个三长两短,又留给谁去?
她喃喃道:“王府旁支的宗亲们怕是也不安分......”
外头的林三听了,不由往她这头看了一眼,只是隔着车帘,什么也没瞧见。
他没有告诉青青,他们初遇时那场茶馆刺杀其实就出自王府宗亲之手,沉默一阵,倏而警觉地抬头去望宫门方向。
只见一个小黄门匆匆走到守卫的禁军身边,取出腰牌检查过后直奔这边而来。
待到近前,那小黄门冲林三抬了抬下巴,“奉四皇子之命,与车上的娘子传个话。”
四皇子的人?怪不得这样趾高气扬。
可她和四皇子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突然派人来传话?
青青一时没有出声,只听林三冷冷道:“车上是世子侍妾,不见外男。”
四皇子的生母惠妃出身中原望族,时下朝中得势的豫东党领袖便是他堂舅父,因此才有资格逐一逐太和殿上的龙椅。
这小黄门大约是在四皇子身边做事得意惯了,没想到林三一个世子仆从竟这样不给面子,当下冷了脸就要再说些什么。
想也知道无外乎是些拿权势压人的话,毕竟是在宫门口,他们又是初来乍到,还不知陈衍是个什么打算,没必要结下仇怨。
青青隔着车帘轻轻咳了一声,“只是说两句话也无妨。”
听出她的意思,林三犹豫片刻,跳下车去避开,那小黄门仍是一副不愉的样子:“娘子倒是识时务。”
青青摸了摸帷帽,不想节外生枝,到底还是没掀开车帘,只刻意柔婉了嗓音道:“公公莫怪,妾毕竟是世子侍妾,就不下车了,不知四皇子有何吩咐?”
时下大燕对男女大防严苛,江南又一向比北方更重礼教些,小黄门倒没计较这点,瞅了瞅远处避开的林三,道:“四皇子听闻娘子姝色无双,且陈世子向来有酷烈名声,一时怜花心切,命我来问问娘子可有什么苦处?”
他的语气充满暗示意味:“四皇子一向得陛下青眼和朝臣拥护,有些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
车里的青青听着,面色不由自主古怪起来。
她沉默着没有答话,小黄门大约以为是她在犹豫,又补充:“四皇子宽仁慈善,怜惜美人的性子人人皆知,娘子若有难处但讲无妨,陈世子想来也不会为了一个侍妾就同四皇子起龃龉。”
合着这四皇子还是个人人皆知的色胚?
青青只觉一阵好笑,勉强压住语气,装作为难犹豫的模样,“谢过四殿下的怜爱,只是妾......”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找个什么理由推脱,最终只能干巴巴道:“只是世子的脾气您也知道,妾唯恐触怒了他,公公还是请回罢。”
哪想到那小黄门以为她一心惧怕陈衍,拍着胸脯又是好一通保证,直到林三重新回到车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临走前又抛下一句:“娘子还请再三思。”
眼看他走远了,林三回头看看一片安静的车厢,却什么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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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未时过半,陈衍从宫里出来才听说了这事。
马车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