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郑淑妃这一胎就要临盆了。女医说这个时候妇人应多行走,于生产时有益。偏是几日前她走得急,不慎扭伤了右脚。
碍着腹中胎儿,她这份伤也没敢用消肿药,就只用巾帕敷过几次,好在已经消了肿。
郑淑妃多么骄矜的一个人,为了这一胎忍了许多不爱吃的膳食,当真是不易。
媛媛想到她嘤嘤痛哭期盼见上傅祯一面却不可得,就越发觉着她应该多去拾翠殿走一走。
虽未到巳时,可她到拾翠殿的时候依然出了一身薄汗,好在殿里供的冰足够多,一入内就有了清凉感。
在媛媛的认知里,她只是妇人怀娠会隆腹,却不料亲眼瞧见快到临盆的妇人时,竟是吃惊腹部大到会使人走路笨重,需得旁人搀扶。
“快坐着。”媛媛见她还在慢慢行走,就道,“不是脚伤还没好?”
郑淑妃就道:“外头那么热,整日闲坐在榻上怪无聊的,妾走得慢些倒也不觉着疼。”
“那也得仔细着。”
郑淑妃这才停下来,又说:“虽是过了立秋,可天依然热得很,殿下不必日日都来,若中了暑气,倒是妾的不是了。”
“还好,你这殿里凉快。”
“是殿□□恤妾。”
傅祯不在乎郑淑妃,媛媛就得多用心。她既在含凉殿住着,夏日里凉爽,无需太多冰,便分了多一半送到了拾翠殿,为的就是让郑淑妃夜里好睡。
这时宫人上了饮子,媛媛喝过半盏,渐渐消了汗。
两人在罗汉床上坐着说话,玲月照旧在一旁缝小孩子的衣裳,今日绣的是虎头帽,颜色鲜艳,形象可爱。
“不是让尚服局备下孩子的一应衣衫了?”媛媛就问,“怎么还要做,可是他们还没把东西送过来?”
“已经送过来了。”郑淑妃说,“她说要尽一片心意,便让她做。”
正说着,她忽然身子一僵,撑着双手一动不动,媛媛不免疑惑地看她,问:“怎么了?”
她垂眼看着隆起的腹部,说:“他……在动。”
媛媛的视线落在她腹部,果见她圆滚的隆起处有不规则的凸起,一下一下像在跳动似的。
她不曾亲眼见过这等纳罕事,一时看得有些入神。而后她的手被郑淑妃捉住,往腹部一放。
媛媛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个生命的真实存在。
“李司医和吴医正都说你这一胎是个小郎君。”媛媛就道,“这是宫里头一个娃娃,你也是这宫里头一个于大卫有功的功臣。”
搁在从前,别人要说这些,郑淑妃得大把钱赏下去,然而这么久了,她已经看明白了,傅祯对她并非是冷落,是全然不在乎,什么有功之臣,什么头一个娃娃,与他而言,根本比不上他去弘德殿见那个宫人的一面。
“我是不中用了。”
入宫尚不足一年,郑淑妃的棱角就被硬生生砍掉了。
“别说这样的话。”媛媛宽慰她,“都说儿肖母,将来他指定也是你这样的好容貌。为了他,你也不能如此灰心。”
郑淑妃却笑言:“殿下才是他的母亲。”
媛媛倒也笑了。
初秋时节,太皇太后最喜欢的那片莲花渐渐凋落,宫人采了新鲜的莲蓬往各宫里送。
这日,傅练下了学就往含凉殿来。
端午前,傅祯给他择了礼部尚书吴轩为师,他老大不情愿地给授业恩师磕个头,事后却吊儿郎当,被吴尚书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手板,还被那老翁告到了御前,于是他又领了傅祯一顿训,想哭也不敢哭了。
被打怕了的娃终于肯捡起笔捧起书,倒有那么几分孺子可教的架势了。
他也不经人通禀,小跑着就来了,见媛媛正坐在廊下剥莲蓬。
“嫂嫂——”
媛媛闻声抬眼,已见他噌噌地奔上了阶,身后跟着的小宦官正捧着他的课业。
媛媛没急着应声,却是先笑着和云舒道:“刚剥好了一碟莲子,他倒是会赶时候过来。”
傅练这一通跑,额上已有了汗珠,小脸也通红,气都没喘匀便又叫了一声嫂嫂。
“这么急做什么?”媛媛放下手里的空莲蓬,指着他身后小宦官捧着的纸问,“这会还早,指定没写完课业吧?”
傅练这就往她身边一坐,轻松道:“老师说,我今日不用写了。”
“哦?”媛媛却不信,“你糊弄我还行,让陛下知道了,又有你哭的。”
“真的。”傅练得意地说,“老师夸我来着,所以才免我一日课业。”
那一笑,尚未长出来的门牙就露了个干净。他和傅祯拥有相同的血缘,在面容上自然也是好的,奈何换牙的时候活像个没褶子的老丈。
媛媛用帕子擦了擦手,端起那碟莲子,说:“既是这样,那我这正好有奖励。喏,刚剥出来的。”
傅练放嘴里嚼了一颗,却得寸进尺道:“我想吃嫂嫂做的玉露团。”
媛媛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