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都成难事了。
许临和陈云汶的眼睛缓缓瞪大了,徐竹却因为光线昏暗而看不清,上前想仔细辨认,却没想到接下来现于她眼前的,竟是一颗被烧得毛发口唇全无,狰狞可怖的人头!
“啊啊啊啊啊!”
牢狱中惊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徐竹只觉一阵头昏目眩,险些一头栽下去晕死,她挣开小儿子和许临的搀扶,抓着那冰冷铁牢往里面瞪眼辨认着,她知道她的儿子可能早就没了,但她更怕自己在时候认错,白白害了人去死!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已然没有人形的囚犯张开黑洞洞的嘴,发出了一声沙哑刮耳,如将死之人徒劳呵气的声音,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声调像是在喊“母亲”。
徐竹已然是泣不成声,藏在袖子的手却是死死地抓着陈云汶的手,用令人骨肉作痛的力道告诉陈云汶不要出声。
一旁的王言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上前道:“陈老夫人不要伤心了,下官也不是有意隐瞒您,实是此事发生于芷县兵乱的时候,县里本来就一片人心惶惶,下官哪敢把这事公之于众呢?”
“且此事都过去两年了,百姓们都不知晓的事,下官自然也不能因为牢里有您的儿子,就单独告知于你不是?不然令郎受难一事为人所知,叫百姓想起来您家当年的事,对您现在的生活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住口!”
许临怒斥一声道,王言连忙噤声作听训姿态。
“王言,你身为我朝地方官员,辅治地方政务经济,最是熟知我朝律法对刑犯的规定,而今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王言一听连忙下跪,做出一副“我错了你尽管说我不还嘴”的架势,可谓是把从善如流做到了极致。
“凡下狱之人,无论是否获罪,也无论所犯罪名大小,在行刑之前皆要保证其性命安全,至少也得保证他不至于失语!”
“更何况陈云敬所涉及的案子是朝廷重罪,你们先前办案如何懈怠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们竟连刑犯因战乱烧杀而不能读写之事也敢隐瞒,耽误案情调查至深,尔等该当何罪!”
王言连连认错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看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如果不是有规定朝廷官员不能斗殴,许临真的会一巴掌扇他脑袋上。
牢中的陈云敬终于爬到母亲跟前,在徐竹殷切的目光中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口中艰难地发出“阿母”的音节。
徐竹一边应着,一边仔细端详这已经辨不出本相的脸,试图从这张脸上仅剩的一点表情动作来辨认他是不是她的儿子。
母亲这边一放手,陈云汶就得以空出来去看那王言了,许临见状忙上前一步,虚挡在两人之间,以防陈云汶怒极失智,做出殴打朝廷命官的事情来。
“人心惶惶……哈,哈哈哈哈!”
陈云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冷笑着逼近王言,常年堆积在心里的怨怼和得知真相后的愤怒叫他目眦欲裂。
“你以为……你以为没有芷县兵乱,没有像我陈氏一样的士族,丰县就能在一夕之间,变成人人向往的富硕之地?”
“让丰县人心惶惶的又何止是这一两桩的灾祸!豪绅兼并土地,压榨农户的时候,荒年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的时候,还有常年疫灾近乎将人烟灭绝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白骨遍野,哪一次不是人心惶惶,那时候你们在哪呢?!”
他抓着许临拦在身前的手,若非理智尚存,他的愤怒又何止依托字句,他恨不得现在就拿起刀斧,砍死这个县丞。
“你们这些人读遍圣贤书,满口为民造福之道,却从来都是说的比做的好听,把百姓们当傻子!”
“也就是那些平民已经没了跟官府斗争的力气,只是想好好活着,求一口果腹之食,否则丰县早在当年卖官案发时,就会变成下一个芷县!”
许临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把他拉回来,低声提醒道:“够了,再说下去就算越界了。”
王言听到这话也抬起头看陈云汶,懊悔加惧怕的神情乍一看还以为他真的在悔过。
可当许临二人注意到他毫无波澜的眼睛时,那种被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冒犯感立时涌上来了。
他的眼睛在说,哦,那又怎么样?
曾经陈氏昌盛,县衙被其压制,士族就是掌管本地一切生死的豪强。
现在陈氏败了,县衙反压回去,也像陈氏一样成了土皇帝,不过都是因果循环而已。
受苦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官宦士族,他们自然不会在享福之时,去想这些事。
王言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睛却将他心中的无惧和不屑,连皮带肉地扯出来给他们看。
这番无声的对峙让周围也陷入的沉寂,最后是徐竹先发出声音,才打破了沉寂。
她从牢门前离开,对许临道:“……许尉正,我们可以走了吗?”
许临转头看向牢中的陈云敬,沉默了片刻后道:“劳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