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难解的玄机,而一个小小的丰县县令的更替,哪里会让他们在乎?
朝官们讨论了许久,前座的公卿也从一开始的波澜不惊,开始慢慢地讨论起了一些话。
“平侯是真的很有本事。”
太常卿司寒蝉笑道,年迈的老者面容慈祥,眼中却泛着精明的光彩,像一只在空中盘旋的老鹰见到了有意思的猎物。
“今日的朝会,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目共睹的,御史所言除了叶家的事以外,可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本以为会让你长些记性,不要再这般横冲直撞,没想到平侯口齿伶俐,竟能在善于辩论的御史手里扳回一城。”
他感叹道:“不愧是少年人啊,轻狂骄傲,不知进退,你跟你故去的二兄还蛮像。”
萧子衿笑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太常卿的话,她道:“那照司公的意思,本侯应该收敛一点,不要这么浮躁冒进,对吧?”
司寒蝉轻轻颔首,正是这么个意思。
“且不说这所谓的事实到底水分多大,本侯可是手里有实权的一军统帅啊。”萧子衿眯了眯眼睛,“我这么年轻,又有一身战功,晋阳军,虎贲军,甚至北郊大营我都有点权力在里边,即便与我家联姻的不是裴氏,换作是你们司氏,你们平日里也得敬本侯三分。”
“像我这么年轻有为的人,要是不骄狂肆意点,让你们看到我的厉害,反而内谦而知进退,善周旋而左右逢源。”
她笑着将视线转到郑、司两位公卿身后的郑宛,轻飘飘的眼神一如在叶家面对众纨绔时,压根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本侯要是真这样做了,只怕是连城门都未曾踏入,就被尔等乱箭穿心了吧?”
郑临安笑而不语,别过头去看百官的议论。司寒蝉则是笑呵呵地低头,口中频频念着“少年人啊少年人”。
底下的臣子为了猜一个换任的县令争论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其实人家就在雒阳城里,在为自己的幼子准备晚上的百日宴。
最后萧子桓又发挥了一下他作为君侯爪牙的本职,道:“诶,诸位大人,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漏掉了那个人呢?”
“那个人从金听澜的案子起就在了吗?”
他的友人立刻明白其意,接话道。
“谁啊这么神通广大?那个案子可是常侍过问的,连常侍的眼睛都能瞒过去?”
有熟知当时情况的官员经他们一点拨立时了然,但碍于他的立场,他只能小声对身旁还在讨论的人说道:“一开始就在的人,除了叶翰伯,司玉衡,以及当年那个步兵校尉王兴元外,就只有金听澜的兄长金听闲了啊。”
身旁的人一听这句话立时茅塞顿开,高声道:“对啊!我想起来了,当时金家案发之所以闹得满城皆知,不就是因为金听澜的长兄金听闲得知家中变故后直接上报廷尉府了吗?后来他因为金听澜自尽,举族都被逐出雒阳了!”
同僚闻言也想起来了一些细节,道:“他们家被逐出雒阳后,也没回原籍吧?好像就是举族前往丰县了。”
又有人回过神来,道:“诶呀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金听澜前脚刚被发现自戕,金听闲后脚就代常侍去审问陈氏案了,可是不对啊,仵作是可以查出尸体死亡时间的,即便金听闲有通天之术,提前准备了一具尸体,但尸体上的伤是可以分辨出生前死后的啊!”
有官员倒是没有纠结这些问题,他问道:“可是金听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先是举报了自己的幼弟弑父杀兄,任其受遍刑伤后又出言劝其认罪,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金听澜自尽而亡,而后金听闲带着改判监禁的陈云敬前往丰县,举族驻扎于此,难不成是舍不得他宝贝幼弟?就算他弑父杀兄了也要冒死将他金蝉脱壳保出来?”
“那还不如说他是个变态呢……”
秦怀之轻咳了一声,不再故弄玄虚,道:“没错,当日负责陈氏案的官员,正有金听澜的长兄金听闲,陈氏案和金氏案结束不久,他就举族迁往丰县,改判监禁的陈云敬也返回了丰县,而今正是他入狱的第四年。”
“本官之所以会对此提出疑议,是因为陈氏自陈云敬押回丰县后,从始至终只去县衙闹过一次,被拒绝后就再没去过县狱了。”
“此后不久上任丰县县令辞官,县令之职由县丞金听闲代职,两年后金听闲升任县令,前些日子平侯归朝,金听闲以侯女亲眷之名受召回京,今日……他似乎还要为他的幼子设百日宴。”
又是一个潦草收尾的案子啊,明明疑点这么多,为什么当初无人在意呢?
或许是受害人和涉案人都只是小人物吧,因为他们的地位微不足道,所以在他们发挥完作用后,操控大权的人只需动一动手指,他们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雒阳的黑夜中,再无人知晓。
也正因为他们是小人物,所以金听闲可以利用众人的不在乎兴风作浪,借着为常侍做事的名义,将自己要掌控的地盘杀个血流成河,然后再慈眉善目地说:“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官而已。”
秦怀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