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璠察觉出什么,联想到乳娘近些天的异常,问道:“乳娘怎么了?”
乳娘回过神,眼神来回躲闪,而后抿唇,鼓起勇气道:“姑娘可知,那郑家还未出阁的姑娘只有一个,如今郑家老爷正在和晋王攀亲事?”
岑璠没听明白,她只知道崔迟景和郑家姑娘的关系,怎么又会和晋王有关?
她收了笑,声音也沉了下来,“乳娘觉得有何不妥?”
乳娘避而不谈,将画放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姑娘在晋王的别院养伤,还给了方子治手,老奴想问问,姑娘对那位殿下是个什么看法?”
岑璠蹙起眉,未说话。
乳娘叹了口气,也不再拐弯抹角,苦口婆心,“姑娘也看到了,咱们在洛阳人微言轻的,一个不慎,连手都要搭进去。”
“姑娘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画,这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虞家不害咱们就已经不错了,老奴觉得,还是尽快找个靠山,不然将来报仇怕是无望啊…”
岑璠这下算是明白乳娘在想什么。
靠山……
乳娘知道她认死理,必不会就这样答应,耐心同她说了说好处,“姑娘你看,那胡氏害了先皇后满门,那晋王可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必对她恨之入骨,姑娘和他本是一心的,若是能入王府,哪怕是做个侍妾,将来也不愁能亲手报仇啊。”
岑璠并未被说动,立即否认,“晋王对我有恩,这么做不可,想背靠此人,也并非只有一条路。”
何况,她不想因为报仇一辈子困在这里,更不想同不喜欢的人纠缠一辈子。
想到被强留在小院的几天,岑璠心底抗拒,又退了一步,“报仇也不一定要靠别人,还会有别的办法,先找到母亲的画要紧。”
他的恩她会想办法还,可她绝不会就这样把自己送进王府。
乳娘暗道自家姑娘死脑筋,又劝了劝,“哎呦姑娘,这晋王如今尚未娶妻,能给姑娘找太医,留姑娘在院子住这么些日子,想来对姑娘也是不同的,在这时下手,同郑家姑娘争一争,说不准能挣个好前程呢。”
岑璠便是当真恼了,拿起那幅画,站起身道:“乳娘还是莫要再说,我不会这么做的。”
乳娘重重叹了口气,心想现在再劝无济于事,还得要慢慢让她想通,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岑璠最后让墨群把那幅画交给了崔迟景。
郑伊湄的院子有一处矮墙,从前崔迟景时常从那里翻下去,近来院子被看得紧,只能找空档将东西递进去,传了话便离开。
郑伊湄收到的画上,不仅有松白的印章,还有岑璠亲笔书下的名字。
她看着画上的名字,愣了许久。
原来崔迟景所说的姑娘,竟然是皎皎……
可这画是松白先生的,据她所知,这松白先生已年过不惑,绝不可能是十几岁的姑娘......
不过她若是想送她画,应当不会落下自己的名字才对。
她怎么会是松白先生呢?
蒲菊在一旁研着茶,脖一伸凑近了些看。
郑伊湄注意到,收起了画,问道:“我记得你说,虞家姑娘回去后染了风寒?”
蒲菊点头,嘟囔道:“那家是这么传的话,还说谁都不见,亏姑娘还记挂着...”
郑伊湄抿了抿唇,“你再去打听打听...”
她瞟了眼桌上的糖,“桌子上的糖我记得她爱吃,也送过去些吧。”
*
上巳节那日,岑璠的手还未好全,槿儿和乳娘陪在家中,床上、桌上撒了荠菜花,灯上也缠了一层,以求避虫消灾。
本朝以来,文人喜曲水流觞宴,上巳本是女子的求姻缘子嗣的节日,如今祓禊祭禖成了陪衬,大小宴会倒成了贵族所追捧的。
岑璠在家中,午膳只是随意应付,吃了荠菜煮鸡蛋,也算过了上巳。
如往年一样,乳娘留了一朵荠菜花,别在她发上,说是戴上能消头痛,晚上能睡个好觉。
岑璠不信这些,却也不厌恶,就算是迎合家中老人,戴了一整日。
珝儿脸上的疹子已经消了下去,此次便也去赴宴,晚上回到院子,同她喋喋不休说起流水宴的盛况,后来听的岑璠都困了才离开。
谁知这好觉没睡成,却是做了噩梦。
已经是第三次梦到了……
这次梦却格外清晰,岑璠能清清楚楚看到佛像的脸。
只是那视线好像是从下往上,似乎是自己在仰躺着看什么。
眼前的一切似乎逐渐变得朦胧,岑璠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仰躺着看佛像。
像是被摆在供桌上的祭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