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罐只站在五步外:“我知如今我说话你未必听得进,南海救你是为取你的魂魄不假,我们保全你富贵享乐一世,待你寿终正寝,再不必受前世所累,虽无轮回,对你来说终究是解脱。”
“可你又如何知道他的想法?我们做事不光彩到底也坦诚,他心思深沉并非一两年,若他对你无意,哄你数十年简直易如反掌,我知以你心性,断断不能接受亲近之人的诓骗。若你们二人有意,他和你必不可能接受你身死魂灭,你已无仙根无法修炼,只能入轮回。如此遭遭转世,你若不忘记他,就同样会记住每一世的亲缘纠葛。如此长年累月,你们必不能善终。”
若叶终于抬眼正视他:“他当年说,就此别过,此话一出便没有回头的可能。我不会离开的。”
本以为能看到大黑罐满意的表情,她却忘了,她的师傅从来都是一个深渊一般沉静却无法看透的人。
若叶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要我的魂魄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我们也是炼化你的元神以后才知道,要想发挥最大功效,需得你心甘情愿。否则那次,杨戬的伤不至于才恢复三四成。”
千年前在华山,他浇在自己后背的那道冰凉,沿着脊梁缓慢攀升。
哮天撞开门,浑身金纹若隐若现,几步跑近,隔在若叶和玄椟之间。杨戬随之而来。
他问:“走吗?”
若叶点头:“我跟你走。”
没有丝毫犹豫。
——
车行一路还算平稳,若叶内心却油煎火烤:“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抱歉,还不能,你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详的预感腾升,若叶抓紧领口,随后摇摇头。
杨戬耐心解释:“我担心他们会暗中做手脚,就像当年的独根草一样,解法只有他们南海知道,以此来逼迫你回头。或是,彻底断掉你魂魄为我所用的可能。”
他这话说得委婉。
“事态紧急,你在南海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封神榜要开,就怕他们兵行险棋,强行取你魂魄。抱歉,也是我的疏忽,让你置身险境。”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你去我那里,起码眼下是安全的。”
“你家里……老姚已经去过一趟,以梅山银行的身份出面,同你父母说你紧急接手了一个涉密项目,所以通讯往来受限,不能轻易同人联系。”
“他们很担心你。抱歉,事从权宜,想来误会无法避免,只能你回去后再好好宽慰解释。”
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若叶轻声道谢,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张口。
还未行至山脚,杨戬突然刹住车,一手解开若叶身旁的安全带,耳边轰然巨响,碎屑飞溅,她已被牢牢抱在怀中。若叶睁开眼,车辆前半截如一张大敞开的嘴,他们所处的位置被杨戬以法力护住,毫发无损。
杨戬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环过她的腿,靠坐在尚且完好的皮椅上,眼神平静地看着半空中盘桓的龙王真身。
敖钦缓缓沉下身,目光炯炯,龙须几乎要触碰到若叶的额头:“吾儿,岭儿,他是否真心对你,你师傅已陈清利害。封神榜能毁一次两次,就会有无数次,山能劈开两次,就能镇住第三次。你太年轻,不懂世事尚不能完全遂愿,耽于眼前,后患无穷,届时更会痛不欲生。”
若叶靠在杨戬肩头,一手攀过他的领带:“可是他说要娶我,日后就是我的夫君,为他身死,我心甘情愿。”言下之意,非要认我这个女儿,那我宁为外人而死。
敖钦只摇头:“你如今执迷不悟,不是你的错,日后想要回头,我会为你网开一面。”
云开雨霁,空气鲜亮得仿佛无事发生。
右手无名指上多出一枚银戒,想是刚才混乱时他套在自己手指上的,倒是为刚才的说辞多了一分佐证。他说:“这是一件法器,戴着吧。”
想起大黑罐的挑唆,若叶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能确定我不会遂了他们的意?”
杨戬推开摇摇欲坠的车门,将若叶带到平地:“我不能说对你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但我想,你不会那样做。”
“那如果我真的如他所说,没跟你走,你也会遵守诺言,再也不管……不管这件事了吗?”
“自然不会,我又没保证不能反悔。”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若叶哑口无言。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吃一堑长一智,不光是她自己学不会,这些被耍得团团转的神仙也没学会。
半个小时后老康开车到了这里,若叶跟随他们去了杨戬在东湾的住处,若叶给家中去了电话,收拾好一切,终于安顿下来。
昏昏睡下,睡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