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哽:“可儿还是阿爷的女儿啊。”
他却守着规矩道:“国礼与家礼有别。”
原是高兴的日子,媛媛本知不该落泪,偏是那泪水难以控制。
“成婚在即,殿下莫要做此等儿女之态。”
媛媛这才迅速眨了眨眼,把眶中晶莹忍了回去。
“……媛儿,”顾林生到底也没忍住,宽慰道,“我的媛儿长大了,眼看着要嫁人了,你母亲地下有知,必会高兴的。”
媛媛垂下头,迅速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
除了仪礼中的教诲,顾林生此刻又叮嘱她:“尔往禁中,侍奉圣人,友睦妃嫔,一切小心。”
“是,儿谨记父亲教诲。”
天子乃万乘至尊,本该像民间男子亲至女方家迎娶妻子的仪礼,会命使臣代替前往顾家迎皇后入宫。
国朝风移,男女成婚在傍晚。秋日的晚霞挂满天时,在顾家的一系列礼节终于走完,皇后仪仗、奉迎使臣、文武官员等出了顾家大门,一路浩浩荡荡赶往丹凤门。
傅祯着衮冕坐于朝堂之上,五品以上官员则有序立于朝堂东西两侧,宫女、侍卫也肃静站立。另有文武官员立于丹凤门外迎候。
待皇后重翟车入丹凤门,钟鼓乐起,一路过御桥,穿含元殿和宣政殿后,方至紫宸殿。
紫宸殿外,已搭建了一座临时的皇后寝宫,许尚仪跪请皇后降车,杜尚宫又导引皇后至寝宫中整理仪容。
云舒似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临出帐前,壮着胆子上前安慰:“今日殿下大喜,切莫有旁的思虑。”
媛媛看着她,她又把仪礼安排说了一遍:“稍后杜尚宫引殿下至大殿外,便会由陛下亲引殿下至帷帐中。”
媛媛头上戴着花钗十二束并两博鬓冠,压的脖颈直发酸,此刻轻轻点头也有不适。天子大婚,乃国朝大典,许多人为这两人的婚礼怕是要跑断了腿,别说这会脖颈发酸,就是疼,她也得忍着。
杜尚宫请皇帝降座礼迎,傅祯于门内东面揖后以入。掌扇的宫人撤去眼前的障碍,媛媛再一次见到了傅祯。天子衮冕加身,是最隆重的礼服,可惜那额前的琉珠遮住了他的神情,而他在密密麻麻的仪礼细节中也没空看她一眼,便与她一道进入帷帐之中。
两人依着礼仪而立,又有数不清的步骤要进行,服侍的宫人更是有条不紊地换了数位。
同牢合卺礼,帝后结发,等热闹又繁杂的仪礼结束后,天上的星子闪耀得人眼晕。
帝后二人各自换上常服重新进入帷帐之中,宫人们才松了口气,而傅祯和媛媛却于榻上枯坐了良久。
这会媛媛脖颈不酸,腰却酸了,只是未听他说一句话。她侧过脸去,捧着那两缕被红绸绑住的头发给他看,傅祯终于开口:“皇后收着吧。”
“是。”
媛媛妥帖收好了那代表男女初婚且寓意永结同心的二人头发,再回头时,他已自行解了外袍,直看得她两道眉毛如蝶翅般轻颤,想转过身去,又觉着转过去才是失礼,只能软着脚走上前去,道了句:“妾为陛下宽衣。”
他金尊玉贵久了,便是连除衣这种小事也不大熟练,而她已经开了口,他就由着她帮他把外袍脱了。
不光除衣做得生硬,面对新婚妻子,傅祯的手脚也不麻利。这门婚事,实属他咬牙应下来的,自然对她没有过多的想法,因而这个档口免不得会有窘迫感,继而这股窘迫感带累着他又想起娶她之前的难堪,随即化成了一股焦躁情绪。
为了缓解这份不适,也是为了初次体验所谓的人间喜乐,他总得做好准备,只是他居然像挺尸一样横在了榻上,一动也不动。
媛媛见他不动弹,就陪他一道挺尸。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困意袭来,媛媛不知就此睡去是否失礼,思来想去也只是没话找话:“陛下的牙,长出来了吗?”
又是一件让他发窘的事!
床榻猛地一动,傅祯半支着身子俯首看去,见她微张着樱唇,一双手攥着锦被,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胸腹间积压的郁闷就没发出来。
床榻又猛地一动,是他重新躺了回去。
已经过了中秋,夜里有些冷,帐中却是烛火明媚,暖意融融。明明是暧昧十足的气氛,偏是喜榻上的二人安静的很。
二人又僵了片刻,傅祯说:“夜深了,皇后也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话音一落,媛媛如蒙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