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九年,二月初春。
昨夜的雨未停,将地上的砖石淋得光亮,天方泛白,镇霖城内便有不少人撑伞上街。
春寒料峭,潮气氤氲,女子们大多穿着时新的春装,三两结伴,言笑晏晏。
长街尽头,礼部此时大门紧闭,东墙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南山寺开始鸣钟,铜磬声如涟漪,回荡在镇霖城内。
礼部官衙内,徐文颠听着最后一声嗡鸣,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侧首,向一旁三个官差示意。
时辰到了。
连绵不断的雨总算停歇,日光渐盛,穿云而下。
“吱呀”一声,礼部朱红大门向内打开。
两名官差捧着红木托盘,在众人的目光中,行至东壁杨柳树下。
高三尺宽六尺的黄纸被“哗啦”一声抖开,贴上石壁。
人群更安静了,所有人都屏息注视,只有风吹柳梢沙沙作响。
“中了!”
忽的一声高喊,如巨石入海,震起一涛巨浪。
“三甲十一!中啦!”
墙下顿时如同集市般热闹起来。
有人黯然神伤,落寞离去。
也有人强颜欢笑,振作精神。
亦有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更有意兴之人随口做诗:“十载辛勤暗夜灯,一朝金虹破云来!”
可最兴奋的,当属另一群人。
绯罗裙摆绣花缎,彩云帔子蝶鸟纹。
女子们皆是盛装簪花,翘首以望,不约而同地看见了金榜之首。
一甲第一——晋昭。
“晋公子中榜了!是状元!”
顿时,黄鹂鸟般的呼喊声盖过了一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带到了“晋昭”二字之上。
什么“十三中举,十九登科”,什么“左手提笔,盖世奇文”。
当然,还有女子们最常说的“神清骨秀,松风水月”。
……
而人潮议论的中心人物,此时正在京郊驿站外晒太阳。
回风亭建在离驿站一里远的地方,这儿离京城不远,送行人刚刚好。
自大延建朝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饮酒别知己,又有多少人在此垂泪送亲朋。
可现下回风亭里的人正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闷茶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亭外躺在躺椅上的人。
晋昭将书又翻一页,无视身后几乎要把她烧穿的视线,开口道:“你若是渴了就去打水喝,别在这牛饮我的茶。”
“咚!”白瓷被子杯重重拍在桌上。
晋昭听得肉疼,她连忙放下书起身钻入亭中,捧起茶杯查看。
傅泉气得笑了一下:“今日放榜你不去看,一个破杯子摔一下你倒是紧张的不行。”
万幸茶杯没有开裂,晋昭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给自己斟一杯茶:“张老大夫不是说了?我要常清静,好静养,我这不是遵医嘱嘛。”
“哟,你这时候倒想起先生了?”
傅泉一把抢过晋昭手里的茶杯,面对面瞪着她:“他还叫你别进朝堂,别考科举,你怎么不听?到时候满朝大汉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你就不嫌吵了?”
晋昭笑着摇头:“大姑娘志在四方,登阁拜相是我志向所在,怎能一样?”
傅泉将茶杯还给晋昭,撑着脑袋往京城那边望去,眼中黯然:“那大姑娘,你就不怕你的志向再一次中道崩卒吗?”
“这次不会。”晋昭抿一口茶,顺着傅泉的视线看去,“事已定局,看不看榜都影响不了结果。”
……
远处尘嚣扬起,盛阳之下,三骑奔袭而来,其中一人单手策马,手上提着一卷明黄。
须臾之间,骏马已奔赴眼前,晋昭站起身来,恭恭敬敬。
“哪位是齐州府晋昭?”三人下马,为首那人高声问道。
语气是在询问,但他的眼睛却直锁晋昭。
虽是三年科举而不中,但晋昭早已名满京城。
人皆道其男生女相,清秀有余而阳刚不足,显然不会说的是她身后那个壮汉。
晋昭低头作揖。
后边二人交换眼神,心下暗道百闻不如一见。
为首那人显然也对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新科状元很是尊敬,他微微低头,向晋昭轻声道:“晋公子,我等奉命宣旨,您……”
见晋昭和傅泉跪下后,官差才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昭十九年,齐州府才子晋昭,高中榜首,状元及第,特此昭示天下,举国同庆,钦此!”
“草民,谢主隆恩!”
晋昭起身接过圣旨,玉轴入手冰凉,云锦光滑,其上刺绣祥云瑞鹤,银线精细,一跃成龙。
这是十四年来,皇帝第一次封旨给状元。
官差清楚,眼前人定非池中物,说了不少恭维话才离开。
待晋昭送走官差再回头,就直接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