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可怖,青白衣袍瞬间染上大片血红,他撑着棍棒单膝跪地,眉头紧蹙,嘴唇苍白如纸。
等到山下终于上来了一行男人,他眼帘开合,望了兰芙一眼,彻底昏了过去。
夜半三更,医馆灯火通明,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出来。兰芙心急如焚地在门外来回踱步,一双冰冷生寒的手搓不出一丝热意,淡淡清辉洒落阶前,秋风凄凉习习,人心底的忧愁与惧怕被无限放大。
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才伤成这样的,一定不能有事。直到天边泛白,霞光斩露,才止住了血,护住了命,兰芙悬了一夜不敢松懈分毫的心总算能得以喘息。她日日都来看高晏,病疼折磨得他消瘦了许多,那铁斧得是多大的力,生生往背脊上砍,万幸没伤到椎骨,调理几个月还能行动自如。
好生将养了一个月,他已能趴在榻上简单活动手脚,可面色仍青白无神,浅薄虚弱。
医馆新来的伙计毛手毛脚,喂他喝药时将汤药洒在枕间,差点没烫着人。
兰芙看在眼里,主动接过药碗,“我来罢。”伙计下去后,她找来布巾擦干枕间褐黄的汤药,不尴不尬地坐在床头,舀了一勺药吹凉送到他嘴边。高晏犹豫一阵,望见兰芙举得久了,还朝他微微颔首,他苍白的嘴唇才碰上汤勺。
“你的伤口这几日还在流血吗?"喂完药,兰芙眉间不减忧色,认识他五年,他沉稳端方,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如今还是初次这般虚弱地躺在这里,她心头晦涩汹涌。这是这么多日来兰芙初次主动给他喂药,高晏嗓音染上几分局促与激荡:“已结痂了,多谢你来看我。”“应该的,况且你也是为了护着我才这样的。”“芙娘,我没什么用,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借今日之机,他还是想试探道出上回无功而返之事,“我不敢说以后能将你护得如何踏实,但我会尽我这条命。”兰芙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整个人似乎浮在一张不真切的网上翻覆,脚底飘然恍惚,也并未打断他,继续望着那张苍白的唇开合。
“你那日拒绝我,我想了许久,可我依然心悦你,你能答应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你无需多喜欢我,只要你不厌我,不恨我,能允许我伴你身侧,替你分担喜乐忧愁,我便心满意足。”“你能否,不要拒绝我。”
飘然渐渐化为轰鸣钻进她的耳畔与脑海,他虚浮的话音字字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锲而不舍地撞叩她的心头。她后退一步抵御,他便往前一步追逐。
她厌他吗?不厌,恨他吗?不恨,他们之间亲厚随和,若要谈厌恨,简直荒谬至极。
人活着世上,都是过日子罢了。
既如此,答应,又有何妨呢。
她平静地点头,内心的尘埃终于落地。
听闻高晏为了救阿娘受了重伤,墨时对他的态度总算缓和了些许,他愿意跟着兰芙去济景堂,不过只是坐在外头等阿娘出来。
一日晚上,兰芙不想瞒着墨时,便与他说了她与高晏的事。
墨时听后不开心,晚饭也不曾上桌吃,独自坐在小竹凳上,将头埋在膝间。
兰芙担心他会胡思乱想做出怪异之举,于是端了饭菜过去,放在支起的小圆桌上,她知道墨时能听懂许多事,便坐在他身边,平静同他道:“你爹不是个好人,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他。我带着你去过青州,本以为能在那里安顿下来,可他又找了过来,我只能带着你冒着风雪,千里迢迢来到安州,无处落脚时,是高晏叔叔接济我们,给了我们住所,你出生时也是他救了我一命。”“阿娘是个不太有用的人,只会些刺绣,我日夜不停地绣,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娘俩有饱饭吃。你这般乖巧懂事,阿娘从不后悔生下你,但阿娘有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累,也有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墨时,阿娘一直在你身边,你只需要好好长大,此事无你无关,你不需要生气或是高兴,这是我的事,我来做决定。”
墨时聪慧敏锐,兰芙说得这些话,他全都听得懂,晶亮清澈的眸子闪着泪光,伸出小手搂着兰芙的脖颈不放。上京的天风清月朗,参天高楼耸入云端,带来波涛如怒的汹涌。
五年间,祁明昀每到夜里便犯头疾,今日子时过半,宫中灯火通明,他揉了揉额穴,令内侍去传殿外候着的六部尚书进殿。
庄羽这些年凭借察言观色揣摩主子的心意,颇得祁明昀器重。
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气派的宫墙,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后探头乱瞟,低声问:“主子预备何时回府?奴才去备马车。”
祁明昀一袭玄色锦服,凛冽的黑影映在地上,即刻吞噬一片亮光,伸出指腹揉了半刻生痛的额头,挥手示意他下去:“你去罢,我今晚不回府了。”
“是。”
安州知府被人谋害在自家府邸,留下一封绝笔信,信上所诉安州节度使崔永光暗中招兵买马,广纳贤士充当幕僚,有谋反之异心,遂请朝廷明正典刑。
谋反之案非同小可,祁明昀连夜召集六部尚书议事,六位朝臣进来后,伏身跪拜,低头面面相觑。祁明昀把持幼帝,在南齐朝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