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古板,但如今想来,陈恕虽然嘴上说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但并没有真正对她动过怒。
相反,他是极有耐心,极细致的。
虽然他出身富贵之家,但并不像大少爷一样沉溺于金粉,除了书,也不见他喜好什么,是极为纯正的一个人。
而且他对府里的下人,对像乌娘子那样的女子,也从未有过轻视。
姜贞顺着自己的心说下去,“恕哥哥学问好,品行端方,若同他成婚,他应该不会约束我,我想做什么都好。”
姜老夫人抚摸的手一顿,絮絮地道:“贞贞,祖母当初说那话,不是说让你非要嫁二少爷不可。在祖母眼里,我的贞贞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谁也配不上,可这世道艰难,于女子更不易,这一辈子,若能得一人能与你相伴,也算是件幸事了。”
姜贞被这一番话说的愣住。
的确如祖母所言,当朝对女子并不算开明,不嫁人是很难的,一定要嫁的话,就只有选一个最好的。
她想起了所嫁非人的乌娘子,又想起了一辈子过得憋屈的大夫人,怔怔地问道:“可是祖母,若是将来,他变了怎么办?”
徐秀才从前也与乌娘子蜜里调油,大夫人同大爷还是青梅竹马。
姜老夫人笑意淡淡,“贞贞,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要让他陷得比你深,而不是你一昧沉溺。”
姜贞似懂非懂。
姜老太太看她懵懂,又语重心长道:“贞贞,祖母也要让你知道,二少爷是好,可是你也要想好,他是陈家将来的顶梁柱,他的婚事,整个陈家都很看重,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要承担的并不轻松。”
姜贞的性子随了她爹,一旦认准一件事就要不顾一切去做,说好听点叫赤诚,说难听点,就是犟。
她怕姜贞有一日会把一颗心全交付在陈恕身上。
就连姜老太太自己也不知道,姜贞若能嫁给陈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就眼下看来,陈恕确实是能托付的人选。
姜贞喃喃地问:“祖母,我没那么喜欢恕哥哥,也能同他成婚吗?这是不是对他不公平?”
姜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絮絮道:“贞贞,这世上就没有完全公平的感情,他先开口,就已经说明他不在意什么公不公平了。”
姜贞云里雾里,沉思了片刻,终于懂了祖母的话。
陈恕再是谦逊,可也是自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年仅十一岁的秀才,举世少见,难道他骨子里没有几分傲气吗?
他能那样委婉地道明心意,还肯等她的答案,其实已经是向她妥协了。
他不在意什么公不公平。
姜贞抬头看向姜老太太,“祖母,你觉得我应该答应恕哥哥吗?”
姜老太太笑了笑,眼中满是疼爱,“我不相信别人,我相信贞贞会选择最好的。”
她的小孙女早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姜贞点点头,将心里那点迟疑抛之脑后,真正地笑开了,“那好,祖母,我也愿意相信他一次。”
她想能继续开铺子,想更自由地活在这天地间,这世上多的是像徐秀才那样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但也有陈恕那样好的人。
她暂时不能给他一样的情感,但她相信他的品行。
想明白以后,姜贞便不再纠结了,从小院出来,她先去了胭脂铺一趟。
上一次乌娘子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乌娘子前几日回家以后,又被徐秀才打了一顿,回到胭脂铺后才觉得不舒服,在工坊身下里忽然血流如注,姜贞忙请了大夫,这才知道乌娘子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但由于被殴打而小产了。
姜贞不愿回忆当时乌娘子的样子,她呆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仿佛不愿意接受有一个生命已经悄悄流逝。
徐秀才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来接乌娘子回家。
姜贞气的直接找了状师,这一次乌娘子也不反对了,流着泪点头。
徐秀才这一次才知道慌了,倒不是因为乌娘子要离开他,而且因为这一状告,有人将他当初被府学退学的真实原因一并说了出来,如今他声名狼藉,又想到来找乌娘子。
姜贞最近常去胭脂铺,就是一边宽慰乌娘子,一边又提防着乌娘子被徐秀才哄回去。
但这一次乌娘子是真的被伤透了。
她捧着姜贞从府里带来的鸡汤,泪水打湿了衣襟,“小掌柜,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死心了,徐平渊待我如此凉薄,就连腹中孩子也不在意,我如今恨透了他,绝不会再回头了。”
姜贞沉默片刻,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养,徐平渊那边我找人看着的,不敢来打扰你。”
乌娘子挣扎着要起身给她磕头,姜贞忙按住她,“不必如此,你养好身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乌娘子感动得无法言语,姜贞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