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姜小婵嗓子又干又哑。
眼皮很沉,头还在一阵阵的发晕。她转头看了眼外面,天还是黑的。
“大伯走了吗?”
她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
奇怪的是,孟雪梅没有马上回答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啊,姜小婵!你昨晚脉搏微弱,烧到40.8°C!你怎么中暑这么严重,还跳窗跑出去?要不是林嘉及时发现你,把你送来医院,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姜小婵又问了一遍:“大伯走了吗?”
孟雪梅眉头紧锁,似乎难以启齿。
在姜小婵第三次的追问之下,妈妈终于开口:“大伯那儿,出了大事……”
昨晚,跟朋友吃完夜宵,大伯开着车出了他们小镇。在开过一段山路时,他被小混混团伙拦车打劫。大伯身上和车里值钱的东西被小混混们搜刮一空,各个小弟收获满满。
团伙的首领专门负责看住大伯,将他一顿暴揍,把他打得半死不活。
即使后来被送进医院,大伯的情况也不非常乐观。勉强救回一条命,却还不如死了痛快,他下半辈子必须要用尿袋、坐轮椅,活在无尽的病痛之中。他开的豪车太惹眼了,他们这附近治安差,根本找不到是谁干的。
山路荒无人烟,没有目击者。
作案的小混混很谨慎,没留证物。
大伯被打得精神失常。警察来问话,回忆起那晚,他吓得胡言乱语。唯一有用的信息,是他说,为首的人戴着一双黑手套。
目前,警察还在继续调查这起恶性事件。
“唉,大伯太惨了,被打成了那样……抢劫的谋财又害命,真是丧尽天良。用贾大师的话,那些人的这种行为就叫造业,以后都是要还的。“孟雪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女儿的反应。
姜小婵面无表情。
床单下,她不动声色地松开自己的手。
过了这么久,她才知道,手里攥着的不是钱,是一颗硬糖。
一一这不是骗小孩吗?
可是,姜小婵没法对一颗糖果生气。她的叙述总归是换来了她要的东西,哪怕不是她所设想的形式。握住太长时间,糖像是长死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凹痕,连带着五指都酸疼发麻。
凹痕久不散去,仿佛一枚隐秘的烙印。
瓶挂完后,妈妈去喊护士。
四下无人,姜小婵撕开皱巴巴的糖纸,吃掉那颗糖。糖本身是蜜瓜味的,被她的体温热化一层,严重的变味。
尝起来像那种过熟的果子,味道甜到极致。这是果子最后的赏味期,再过哪怕一分钟,它就要腐烂变质。在妈妈回来之前,姜小婵咽下糖果。
喉咙被这股甜蜜刺痛。
她甜甜地对孟雪梅扬起笑容:“妈妈。我好了,我想出院。”
床边的地板放着一双全新的白色皮鞋。
姜小婵穿上它,尺寸正正好。
忍不住多看它两眼,皮鞋上有几朵黄色的小花图案,她想了一会儿,想起来:它长得有几分像小时候爸爸给她买的那双白布鞋。
从前,那双鞋被林嘉踩过。
从前,那双鞋被他夸过可爱。
皮鞋穿着很舒服,鞋底柔软,一点儿不挤脚。姜小婵带着医生开的药,和妈妈走回家。
到家已是深夜。
姜小婵躺在床铺,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等到姐姐和妈妈都熟睡后,她穿着自己的小皮鞋出门。驾轻就熟地造访了邻居家的庭院,姜小婵沉下心来,打算做一件之前没做过的事。
林嘉不在家,按之前她观察他做饭的规律来看,他今天上夜班。
林嘉的安全意识很差,姜小婵说过。她有办法潜入他的院子,多日在院子的摸索,她自然也想出了进入他屋里的办法。
不过,她要做的事,远比溜进他家更加大胆。进到林嘉屋里后,经过一番找寻,姜小婵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有双带血的黑色皮手套被放在漂亮的鞋盒里。鞋盒里原本装着的鞋,现在正被她穿在脚上。
一一这双鞋是他送的啊,跟她猜的一样。
姜小婵心满意足,把鞋盒放回原位。
没打算走,她坐在玄关,等待上夜班的林嘉回来。凌晨四点。
林嘉打开房门。
屋里的女孩抱着膝盖,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姜小婵?”
他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讶,哪怕她的举动如此病态怪异。他表现得,好似他们只是在户外的公车站碰到,他对她的存在早有预料。
玄关的灯被按亮。
呆在黑暗中的眼睛接触到大量的光,一时间不太适应,姜小婵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可她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林嘉今天的打扮很简单。他背着单肩包,白上衣,绿色休闲裤,T恤上印了一只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