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宠物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有些脑胀的阮唐连忙站起来,但坐得太久、在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眼前忽然一片空白,强烈的眩晕感卡在交感神经的末梢,差点就往旁边倒下,一只微凉的手牢牢扶住了她。
“呃……”
等那阵强烈的眩晕感过去,视线渐渐恢复正常,阮唐往旁边一看,只见自己与时砚景的距离拉得太近,几乎是呈倚靠的姿势,她甚至还能听见时砚景胸膛处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不,是她自己的心跳。
时砚景低咳一声,收回了扶住人手臂的手,后退一步,阮唐则是红着脸,在假装整理头发。
心湖的清波荡漾,时砚景移开视线,刚牢牢扶住人手臂的五指似乎还残留着体温,不舍的,他垂眸,掩下那几抹怅然若失。
阮唐回过神后,上前几步去问医生:“医生,小猫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腿骨已经接上,身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好了。”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笑意,“放心。”
阮唐喜上眉梢:“谢谢医生!那我能去看看它吗?”
“助理等一下会将小猫送入观察室,你可以去看它,但现在有个问题。”医生语气一转,试探性地,“这是只流浪猫,如果你没有打算后续收养它的话,它会先留在这里,但如果一个月内都找不到愿意收养它的主人……”
阮唐抿了抿唇:“那会怎么样?”
“我们会交由猫舍处理,毕竟我们这里是宠物医院,不是收养场地。”说罢,医生微微颔首,转身就走了。
留下原地的阮唐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默了许久,先是转身去缴清了猫咪的治疗费用,然后等助理出来、带她进了监护室。
小橘猫的麻醉还没过,粉嫩的小舌头斜斜地摊出来,模样有些好笑,可往下看,几乎大半的地方都因为要治疗上药而剃光了毛,右后腿更是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和夹板。
惨兮兮的模样让阮唐又心疼了几分,一直隔着玻璃在小声跟猫咪说话,自言自语地:
“剃了毛毛还这么好看,以后好起来一定是只小美猫。”
“乖乖地配合治疗哦,很快就可以好起来啦。”
“不痛不痛,呼呼,痛痛都飞走啦……”
一旁听着的时砚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这小小的监护室内,隔着冰冷的玻璃,阮唐自己明明也不太开心,但还是用力地为小橘猫渡去暖意,灯光落下时映出她偏琥珀色的瞳仁、蕴着莹润的水光,落在时砚景的眼中几乎骤然掀起波澜。
他手心握紧,无声地、贪婪地汲取着身边传递来的暖意,好似漂泊的浮萍能被磐石压住,从灵魂深处最本能地汲取热源、裹在周身,而时砚景与光源并肩,在瓷砖上留下并排的脚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颇有些依依不舍地回神,却一眼看透了阮唐那闷闷不乐的来源:
“你……是不是想收养它?”
微微弯腰看着小橘猫的阮唐身形一顿,她偏头望向时砚景,慢慢直起腰,眼睫投下小小的阴影,倒是没有犹豫:“是。”
“是叔叔阿姨不让养宠物吗?”时砚景的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可他们一向尊重你的想法。”
阮唐咬了咬唇:“倒也不是说他们不让,确实,爸爸妈妈一向不会插手我的想法和做法,但是这……”
时砚景看透了阮唐的心思,沉声,一字一顿:“但现在是一只活物,是一条生命,如果你收养它,就意味着一定要为它的一生负责,对吗?”
阮唐低头,没有否认。
他说得没错,自己心底的迟疑确实来自这里。
阮唐当然知道阮天赫和唐弦不会阻止她,小时候的某一次,阮唐也产生过要养宠物的想法,那时父母知道后也没有阻止,只是抱着她、叫着她的小名,认真地教育着:
“糖糖,你要知道,宠物的一生跟人类比起来都非常非常短暂,但不是并上天故意的,只是它会先你一步到达天堂等你。所以,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如果你想要养一只小宠物陪伴你,就要明白,在你确定要养它的那一刻,就要为它的一生负责。”
“它们小小的脑子和心脏里都只有你,它们会陪伴你走过人生的某一段旅途,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你需要付出跟它们同等比例甚至更多的陪伴与爱意,你要无所顾虑地爱它,从开始、到结尾,陪伴它走完它的一生。”
彼时小小的阮唐将父母这段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同时给下了承诺,只要自己养宠物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于是后来她如愿地得到了一只小仓鼠,三年后,小仓鼠就寿终正寝了,父母陪着阮唐,将它埋在了家里院子的树下。
阮唐就是从那时候懂得了养宠物与死亡的含义,但直到如今,也没有再养过宠物了。
因为她讨厌别离。
时砚景看着明显陷入回忆的少女,无数个翻涌的心念在秘密的潮汐里沉浮,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