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前进,稳重平稳,应是做惯了这种事。
她很快来到侧殿坐下,但不只是静静等候。虽眼前一片黑暗,可耳旁更加清明。
偏殿中宫人静默无声,她甚至听见一墙之隔金銮殿上朝臣议论之声。
明素簌只想解眼盲之惑,耳旁朝臣的议论本是无心倾听,但她蓦然听到父亲的名讳。
“启禀陛下,那靖国公已在诏狱中自尽,还留下血书,言辞……颇为不敬。”
随后,新帝轻嗤一声,语调阴鸷:“朕竟不知,锦令军原是帮酒囊饭袋,让明怀钺寻得可乘之机。还不去问责!”
“谨遵圣喻,只是那靖国公……”
“厚葬。”
金銮殿中朝臣观上面色不豫,无人发声,殿中沉静如水。
而这旁的侧殿,更似寒潭冰窟。明素簌像跌入冰河中,四肢无力,脑袋也有些昏沉。
靖国公……自尽?
父亲一生戎马,没能折戟沙场,最后竟在牢狱中被逼自戕,究竟是何缘由?
是她父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还是这太子登基后忘恩负义?
明素簌手脚冰凉,如坐针毡。不知过去几时,新帝下朝了,他许是知晓她在此等候,便迈步而来。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只觉这脚步声如催命符一般,朝她步步紧逼。
“陛下万安。”是宫人的行礼声。
新帝脚步声渐近,最后似乎来到她身旁。
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皇后今日好兴致,特来等朕一同用饭。”
明素簌思绪勉强从方才父亲自尽一事中缓过来。她咽口唾沫,握紧拳,安慰自己:这只是场噩梦,如今,她要打探更多情报。
她站起身,并未行礼,不虚以委蛇,开门见山道:“家父一生战功赫赫,处事也算小心谨慎,何至于冤死诏狱?”
霎时,空气仿若凝固。明素簌眼前黑暗无光,在对方沉默时,便更觉可怖。
她双手冷汗顿生,指尖微微颤动。倏忽,她的手被握住,十指紧扣。
那人在她耳畔低喃,似毒蛇缠绕:“朕疏忽了,忘了这里隔音不好。是谁带皇后来此?”
还未等他下令,明素簌便听见远处一道宫女呜咽之声,渐行渐远。
随后,他轻描淡写道:“看来皇后已知靖国公死讯,不必忧心,朕已安排厚葬。”
对方只答非所问,一副轻描淡写口吻。明素簌面对“杀父仇人”,已是忍无可忍,她猛地甩开他手。
“既是厚葬,想必家父并无大错,何况他看着陛下长大,陛下何苦逼人至死!若家父实有十恶不赦之罪,那我这一介罪臣之女怎能做一国之母?”
对方闻言,冷淡声音似是掺了毒液:“靖国公对朕一路栽培,朕深怀感激。要怪就怪他贪心不足,将你送上太子妃之位,否则何至于此?”
原来,楚衡是不喜她嫁给他?
竟是她的错。明素簌并不知她何时与他结下仇怨,让他婚后如此厌烦,现下更是给靖国府带来灭顶之灾。
她不由得双手紧攥。这太子贤名远扬,没想到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父亲追随圣上时,他尚未出生,父亲可谓是看着他长大,对圣上和他忠心耿耿。他怎能痛下毒手?
就算楚衡实在不喜自己,当初为何不拒婚。京城勋贵又不止她明家一家,她不做这太子妃便是。
面对未来仇人,明素簌懒得再做戏。若能在这梦境中羞辱他几分,她更觉神清气爽,于是随口说出心里话。
“你如此厌我?那你接下来会废后,还是直接赐我一杯毒酒?”
明素簌倏然坐下,随意躺在枕背上,撂下一句:“你这等卑鄙小人,做事如此绝情,真以为其它追随于你的人,不会感到唇亡齿寒么?”
新帝冷笑一声,让人不寒而栗,他寒意森森道:“既然皇后如此心系靖国公,那朕择日便处死明家全族,让国公黄泉路上有伴,可好?”
他凑近,握起她的手腕,要将她提起。
一股寒意霎时从明素簌脊骨窜了上来。
她自知是梦,才不怕面前这人,她趁他下盘不稳,狠狠地踢他一脚。
耳边传来宫人们的一声惊呼。
那人隐隐喘了下气,可身形纹丝不动,他攥紧她手腕,利落地将她拉走,不再给她任何下手机会。
他的手掌冰冷,攥得她生疼,语意阴鸷:“是朕太纵容你了,今日不仅胡说八道寻死,还动起手来!”
她正欲反驳,忽感周身触觉模糊起来,看来,梦境将尽。
明素簌索性懒得挣扎,与梦中人多说无益。此时她只踉踉跄跄地跟着这人,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
他观她不语,又道:“皇后不好奇朕要带你去何处?那里关押着你……”
还未听清后续,明素簌便从梦中悠悠转醒。
梦中人声渐渐模糊,如镜花水月般消逝,只余留下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