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把这人剁成个肉泥!”
“可我老了,身子不行了,这人又似鬼魅般来去自如,着实令人胆寒。何况那术士也说了,我便是三年前寒冬出游,染上了不好的东西,只要熬过今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荣微笑笑回道:“侯爷吉人天相,今日又来了这么多江湖客,各个身怀绝技,这么多眼睛帮您盯着,这人想做什么,怕也是难如登天。”
临安侯得了宽慰,这才稍稍放松了些,点头感慨:“这《剑灵录》,可还当真是个好东西。”
荣微心神一动,双手将桌上的玉镯又往临安侯那推了推,斟酌着道:“侯爷,其实今日我与夫君来找您,不为别的,也是为了这《剑灵录》。”
临安侯又吃了一惊,“你们夫妻二人一介布衣商贾,要这《剑灵录》何用?”
“不瞒侯爷,我们来江南,是想要后半辈子都在此处安生,这生意门道,自是不敢叨扰侯爷,有贾老板相助,已是锦上添花。”
荣微接过江陇递来的茶水,指尖在桌上轻点,毫无惧色对上临安侯瞬间锋利起来的眼,“可岭南终究是故土,如今草寇为患,百姓哀嚎连天,可官家的军兵一入岭南道,因为地势地形缘故,剿匪不成,反被残忍屠杀。”
“江郎从前是行伍,又是岭南人,自是对这其中转圜更加了解,只不过——”
她眼睛从临安侯脸上移开,忽而漫上点委屈,“我们是出来了,可留在那的百姓与家人尽是苦不堪言。”
这一下,荣微像是抛掉方才从容端庄的外衫,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神态,清丽的脸上沾了点红,整个人顿时柔软了几分。
临安侯被她这一下提得心也紧了起来,忙安慰道:“夫人莫恼,但说无妨。”
荣微感激地向他欠了欠身。
“其实在离开岭南之前,江郎曾与昔日的军伍好友私下组了一支民兵,奈何大家都是行伍出身……”
“相信侯爷也懂,行军之人的招式都是一板一眼的,不会变通,若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哪怕我们提供大量的军备,也需很长时间方能与这草莽抗衡。”
“之前我们并不识得这《剑灵录》,只不过一路走来,这些江湖客都在说此秘笈,想必定是件难得的武学册子。若是能叫那些兄弟伙学个一招半式,说不准这草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荣微说着擦过江陇的指骨,顿了顿,“我们这才临时变换心意,也不求侯爷能将此珍贵之物给我们,只是宴席上变数颇多,我们想先提前看一眼。”
她将茶盏小心翼翼放下,站起,朝临安侯弯腰躬身,“只一眼,哪怕让江郎学个一招,也行。”
临安侯却垂了眼,默然了片刻。
卧房内有沙漏滴落声,一点一点,扫过荣微略显失措的面色。
她此番所做,不过是想提前赌一把。
不需要江陇去打擂台,更无需抛头露面,她只想看看这传闻中的《剑灵录》究竟有何秘密,能将这武林十六年搅得如此迷乱。
何况,一个带有先帝玺印的玉镯,约等于一道先帝默许的口谕,以临安侯如今的身份地位,加之她并不算强硬的要求,应当会答应。
只是——
临安侯思索的时间比想的还要漫长。
茶香渐淡,屋内的梵香丝丝缕缕钻进荣微鼻尖,她下意识揿了揿江陇的掌心,耳尖听到他呼吸顿了顿,又瞬间恢复如常。
临安侯枯槁的手还捏着玉镯,沉默良久后,他终是轻轻一叹,颤颤巍巍起身,鹰眼阖起,又猛地睁开,尖峰如芒,道:“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荣微顿时松了口气,展颜而笑,拱手道:“多谢侯爷!我们江氏夫妇替岭南的百姓在此谢过侯爷的大恩大德。”
临安侯神色比方才要冷得多,他按了按额角,不再多说,而是绕至于屏风后。
机关铁链声再次传来。
荣微下意识放缓了气息,可微抿泛白的唇,不自觉扣紧的手,皆出卖了她少见的紧张与张皇。
江陇递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将碰未碰。
又随着呼吸重重垂落。
不多时,临安侯捧着纸册走了出来,递给荣微,“江夫人方才说只需要学一招半式,本侯便只奉上这上册。”
看清临安侯递来的册子,荣微却是猛地一颤,眉峰拧起,脸色突然变得极差,没有接过。
临安侯不解,“夫人这是,不满?”
“侯爷,这秘笈我们倒是不在乎上册与下册。”
荣微装得有些困倦,心绪起伏跌宕,又被如此戏弄,便一下卸了劲,松开了江陇的手。
她往临安侯走近了些,双眼似笑非笑,压低了声音,落下狠意:“我们可是以先帝御赐玉镯为礼,一片真心诚意,侯爷若不拿真的秘笈出来,怕是有失风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