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时魏国使臣和宋国公子应该彼此抱团,互相为坑蓟州做筹划。奈何魏、宋两国多年积怨,可不逊于对蓟州的恶意。上回能凑一块对付蓟州,全靠晋国从中斡旋,又有巨大利益引诱,待到各自收割了蓟州的一个郡以后,两国很快闹翻。
别看二人都出使蓟州,可两国的边境近来都不太平。魏国使臣尹昭和宋国公子宋壮,为了下高台不得不走向同一个台阶,但彼此间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宋壮脸上的嫌隙更是不加掩饰,他甚至翻了个白眼,脚先一步踩住台阶,得意挑衅,“魏使走得慢了些。”其实魏国使臣尹昭离台阶更近,但宋壮就是故意要挑衅。
宋王暴虐尚武,宋国的人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蛮横习气,早就和宋国人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尹昭并未因此被惹怒而失态,反而将脊背挺得更直些,颇有文人的清高,反讽时的口舌也一样厉害,“是啊,慢些好,有时欲速则不达,天下间的道理都是如此,我魏国国君便知晓徐徐图之,可不似某些只识一味蛮横妄动的人。
“壮公子以为如何?”
尹昭的反问,无异于贴脸开大,偏偏他嘲讽的意有所指,叫人清清楚楚能听懂,又没法子硬揪错处。惹得宋壮气怒不已,壮硕的胸腔起伏,手指着尹昭,”……”尹昭冲着宋壮姿势极为标准地一拱手,接着便气定神闲地跨过宋壮的脚,走向台下。
争吵争吵,最怕的不是谁的嗓音大,更不是谁吵得厉害,而是自己费尽气力挑衅,人家直接藐视了。宋壮在原地酝酿了两息怒意,紧接着肥厚的手握成拳,“老匹夫!”
他怒喝一声后,当即就要砸向对方,好在同来蓟州出使的几个宋臣知晓宋壮的脾性,早在他和尹昭有口舌之争时便飞也似的往高台上爬,这时几人凑一块抱住宋壮,跟粗壮的宋壮比起来,几个宋臣像是瘦弱灵活的猴子攀在树上,看似轻,却叫宋壮怎么都甩不开。
几个宋臣也不是真的天赋异禀,而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在蓟州宋壮若是失仪打了魏使丢了宋国的脸,他作为宋王的亲儿子,又有强大的母族托底,说不定连根毫毛都不会伤着,他们就不一定了,大抵要被宋王迁怒重惩。故而当他们看见宋壮终于不动了,一个个都松了口气,任由额间薄汗落下,他们可都脱力了,真要是再折腾下去,定是拦不住的。
姜真把这出好戏用余光悉数收入眼中,莫名品出些趣味。
原来真的会有蠢货做使臣!
她成日在人精堆里过日子,见到蠢笨些的都有种瞧见稀世珍宝的新鲜感。
不过,姜真能看别人的新鲜,自然有人能看蓟州的热闹。
隐藏在百姓之中还有被蓟州百姓奉为蛮夷的望疆百族的探子,他们虽穿得和蓟州百姓相似,都是深衣步履,但肤色明显要更黑一些,而且若是从侧面细瞧,他们脸上的轮廓要明显浅一些。
本来蓟州有这么大动静,他们都是打探是怎么一回事的,却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神仙显灵。
比起蓟州的百姓,望疆的各个部族大多仍有古老的图腾崇拜,族中始终设有大祭司,便是专门与神灵进行沟通的,大祭司的地位和在族中的威严,有时甚至会胜过土司。因此,他们跪得比蓟州百姓还要快,全心沉浸,万分虔诚,甚至都不顾任务了。
蓟州的百姓叩拜大多是双手交叠置于地,以额头碰手背,或是双手置于脑袋两侧的地面,但望疆却是一只手或两只手覆于肩头,头尽力仰起,闭上双目,虔心歌颂神灵。好在这回来看热闹的蓟州百姓人够多,将他们遮盖住了,否则怕是要尽数暴露了。
“伟大的神灵啊!祈求您保佑我阿娘永远不受病祟纠缠,我阿莫愿意献上十头牛作为祭品!”
“受所有人敬仰的神灵啊!求您垂怜泰丽族的陀木花吧,让陀木花和阿莫能系上姻缘之花,我愿……肌肤黝黑,但体态轻盈匀称,犹如山谷中开出的向阳花朵的陀木花还未能许完愿,就被一旁的阿弟扯了扯袖角,“阿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显眼了,蓟州人会不会发现…还不等小阿弟说完,就被陀木花用手捂住嘴,又是被打断的气愤,又是惊惧,“神明显灵,你怎么能不诚心!!”在陀木花朴素的奉神思想里,这是比被蓟州人发现更严重、下场更惨的事情。
她的阿弟只好乖乖闭嘴,甚至自己用手捂住嘴,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
陀木花满意的继续仰头向上,她还有许多愿望没跟神明许完呢!
倘若她能有机会跟姜真凑一块,定然会很有的聊,至少姜真会跟她仔细交流向神明许愿的心得,光说名字和哪个族的可不够,还有家中所在何地,都得说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好在姜真虽然还不能认识陀木花,但仍旧可以和宋壮交流交流心心得。
随着雨后初霁,百姓们渐渐散去。而早早跑来蓟州,还正巧撞上神明显灵的魏使与宋使就不得不与蓟州的官员直接打交道了。毕竟,尹昭和宋壮弄出的动静实在显眼,就算蓟州的官员想顾及对方的面子故作不识都难。涉及邦交,自是左丘始带人与其打交谈,对于使臣,说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