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历一遍这样的场景,音如与洛念都表现得相当冷静。
反倒是旁人,看得唏嘘。
季清礼垂眸,看向洛念。
他十年如一日地接送洛念来往困兽峰与主峰,唯独这一日,洛念告诉他晚上师娘要带她出行,不用他来接了。
他内心莫名失落,待在冰封谷中,彻夜修行。
等他出来时,已是次日天明。
洛念最无助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他仍然记得,找到洛念的时候,她一个人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所有长辈都忙着去追查凶手了,音晖与音如料理皇甫鱼的身后事。她躲在这里,除却他没有人能找到。也就是那一日,她问他:“师兄,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他蹲到她面前,反问她:“什么是永远?”
“就是一辈子。”
“永远”这个词太过广阔,而若要量化,在洛念看来,就是一辈子。
季清礼重复:“一辈子?”
“嗯。”洛念看向他,眼神带着希冀:“从现在,到我死为止。”
季清礼给出的答案是肯定。
洛念不会不明事理地迁怒他人,也不会牵强地责怪自己。对于已故之人,除去怀念和释怀,似乎不会再有更合理的情绪。
负面情绪需要她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季清礼能给的只有陪伴,和承诺。
在他的人生里,收获的善意和恶意很难说哪个更多。
他还记得被夜鬼主囚禁的那些年是怎么挨过来的。
夜鬼也会审时度势、踩低捧高。起初夜鬼主大费周章将他从苍羽派后山带出来,他们还以为他极受重视,自然也不敢怠慢他。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发现夜鬼主不过是当他当个新奇的玩意儿,新鲜劲过去了,自然是随手可弃。
倒不如说被丢弃更好些,总比被凌虐来得强些。
夜鬼主只有在想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时,才会来“照顾”他一二。更多时候,是看守他的人将他当作情绪的发泄口,对他施虐,出口贬低。
岁月冲刷了在苍羽派的大部分记忆。
他已经不记得,如何才能做一个正直的人,如何才能成为爷爷口中的君子。
被音晖带回照月宗后,面对崭新的教育,夹杂着痛苦的记忆一起,形成了独属他自己的人生观。
在那已然褪色却鲜活的回忆里,失而复得的只有洛念。
若非洛念哪一日不需要他,否则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至于她口中说的一辈子......
直到她说出对他的喜欢时,才尘埃落定。
想到这,季清礼俯身,拉起洛念的手。
她看似无碍,身体却着实紧绷。
季清礼一根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从指缝中插进去,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
洛念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安慰,抬头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眼前的画面一直持续到音晖赶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皇甫鱼。
一言不发的音如终于回头,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小音如。她下了定论:“是残桥使。”
岳怀姜不解:“残桥使?”
“嗯。”音如解释道:“我曾与残桥使交过手,那次与其他几位修士一起拼尽全力,还是让他逃了。近些年夜鬼作恶,能力也有高低之分,他应当是其中翘楚了。”
“哦......那你怎么就确定是他?”
音如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又回到原先的状态。若非知道她心怀大义,还真容易误以为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残桥使善用蚕丝,无形之中,千丝万缕。待到下手时,蚕丝收紧,皮肉看不出来,内脏已支离破碎。我方才已仔细瞧过,母亲之伤,便是如此手笔。”
时忘尘扬眉,内心感慨无情道之人的沉着。
能在短时间内修整好自己的情绪,坦然面对自己的心结,真是了不起。
看来,她就快破境了。
岳怀姜问音如打算如何做,音如选择先回到照月宗禀告音晖。
他们在那边讨论着后续应对之法,洛念耳边忽然传来季清礼的传音,只有她能听到。他说:“当年,千般阻挠我做新的夜鬼主之人便是他。”
洛念没听说过这一环,传音回去:“为何要阻挠?”
“夜鬼主的位置并非世袭罔替,有能力者即得。我杀了前夜鬼主那夜,留存在那边的夜鬼紧急召唤,分布各地的夜鬼匆匆赶来,其中便有残桥使。他认为我不过黄口小儿,不配站在高处,拒不同意。”
“后来呢?”
“更多夜鬼认为我不同,选择站在我这边。我即位后,他仍然一直站在我的对立面。”
洛念蹙眉,直觉这个“对立面”有些怪异。
季清礼抬起另一只手,抚平她的眉头,继续传音道:“这人难缠,不然也不会一路跟到这里。”
洛念一惊。
身为魂师,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