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点工钱,再换点别人不要的东西,他们肯定笑我傻,但不会把主意打过来了。”
王三娘听完都愣了,她光想着钱去了,连忙后怕地说:“我都活那么一大把岁数了,还不如你想得周到,那我们不要了,你一天要用那么多油,拿来也省一笔钱。”“那我们回去?”
江盈知摇摇头,她这回就是特意让王三娘过来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
“走吧阿姑,到江下街去,我们看看有没有剖鱼拳的活。”
王三娘啊了声,她有点犹豫,“真去啊,人家肯定嫌我岁数大了。”
“哎呀真去,"江盈知把麻袋换了个手拿,用力拉王三娘,“年纪大怕什么,谁要嫌弃你,就我这嘴我肯定不让你受欺负。”
“来嘛,我们可是堂堂正正去赚钱的。”
“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要是让王三娘自己去,她这一辈子也很难迈得出这步,但是有人使劲拉着她走,她就满怀忐忑地跟了过去。江下街这会儿撤下了黄鱼,屋檐下全都吊着乌贼拳,还有整个的墨鱼,到处是鱼腥海盐味。街边坐着的女人手里拿着把拳刀,在那里剖墨鱼,手起刀落扔掉墨囊。她们走进来的时候,倒是有人看了几眼,随即又转回视线,自顾自同别人说着话,“哎呀,要不是那个船老大肯买了盐来,今年我们这哪有活做,我听东家说的时候,真是也想磕个头。”
“可不是咋的,那会儿我们都把自己兜里的三文五文掏出来,说是凑凑买点盐,勒紧裤腰带过活,没想到有个肯做善事的船老大,哎,这谁能想得到啊,"另一个女人格外感慨。
本来都已经到了要关门,带着孩子出去谋生路的时候,那几千斤盐让她们又哭又笑,最后安稳地回来上工挣钱。
江盈知听了也笑,她就说人做好事,怎么会没人夸呢,等王老大回来,她会把这些话跟他学的。不过要紧的还是王三娘的活计,她紧紧牵着王三娘的手,然后带她来到个明显是管事模样的人前。等人家手里活忙完了,她问,“这里还招不招工,我阿姑鱼拳剖得也很不错。”
那女人抬起头,撩撩头发,看了眼王三娘,“缺啊,怎么不缺,这会儿正是要人的时候。”
“眷刀带了没,剖个我瞧瞧,不利索的我们也是不要的。”
江盈知忙说:“带了带了的。”
这还是她一早去问陈大发拿的,她从袋子里掏出来递给王三娘,给王三娘鼓劲,“阿姑,你试试,剖个鱼眷你比大伙的手艺都好多了。”
王三娘在西塘关那是中气十足,谁也不怕,到了这里她难免胆怯,拿过拳刀,想着不能给小满丢人。咽了咽口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手还有点抖,管事递过来只墨鱼。
她伸手接过,努力稳了稳,长呼口气。手握住墨鱼背,鱼腹朝上,等腹部突起了,立马拿着刀利索地划开,从腹腔一直挑到尾部,刀柄压低,轻轻划过墨囊,又划到头,鱼嘴各一刀,割破鱼眼。
取出内脏和墨囊,然后从尾端开始撕,去掉鱼鳃。管事的特别满意,“这墨鱼剖得很不错,比我们很多老手都要好,明儿一早就过来,干一日结一日的钱,三十文一天,做得多还可以加。”
“要是做得好,以后都可以留在这里做,我们还有勤鱼、带鱼,从年头到年底都有活做。”
王三娘结结巴巴地问,“真的?”
“真的呀,阿姑,你咋还不信了,"江盈知笑起来,“走吧阿姑,我带你去买一把更好的拳刀。”王三娘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她生得五大三粗,样子也不大好看,可她剖起鱼眷时的动作又流畅又美丽,神情专注,让人忍不住只看她的动作,忽视了外表和年纪。“小满,我真的不敢信啊,"王三娘一遍遍同江盈知说,眼里冒出了点泪花。
谁能想到,一个四十几岁的人还能找到像样的活计,从西塘关走出来,到里镇的江下街来呢。
可也没有人规定,一个普通妇人不能有"事业第二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