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听到了赵昕当才和晏殊的对话,来提醒赵昕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君臣有别,理论上能在这紫宸殿上坐着的,只有官家一人。
宰执位再尊崇,也不过是在垂拱殿君臣私下奏对时有一张椅子坐。
那些个御史言官如今或是没有反应过来,或是碍于官家现如今只有二大王这一个儿子不敢言明。
可万一要是官家将来又有了儿子,生出易储之念,赵昕今天的行为就是妥妥的催命符。
如果想要储君的位置稳当,就必须顺着君父的心意来,至少不能大喇喇地公开说对官家,某项决议有意见。
这样容易遭到厌弃,得到一个不类我的评价后与帝王宝座彻底无缘。
赵昕是能听懂好赖话的,也能感觉到吕夷简身上那股快退休了就与人为善的意味,只是听完他自己也迷糊了。
椅子可是他爹反复交代让他一定要带上的,可现在看吕夷简的态度,妥妥的不认同啊。
好在他有一个从不内耗的优点,想不明白那就把问题抛出去给明白的。
所以他一边挠着后脑勺做为难状,一边说道:“可这是爹爹吩咐我的啊。爹爹说怕我站久了累,等会回去读书没精神……”
吕夷简人老成精,闻言双目豁然睁开,眼中发出的精光令赵昕不敢直视。
一直竖着个耳朵在旁边听两人谈话的章得象更是双目如炬,炙热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给灼穿。
赵昕观察着四周这些紫袍大佬看向他的神情,忽然有些慌。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那位无良的爹,很快让他更慌了。
“宗亮,朕让你搬椅子上朝,你怎么给搬到那去了。茂则啊,去帮帮豫王。”
宗亮,是赵昕的字,也是他按字辈之名。赵昕之名反而是他身为皇子,特意与其他宗室做出的区分。
赵昕见张茂则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下了御阶朝他而来,忙不迭就要跳下椅子。
但张茂则此时反应快得出奇,赵昕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股柔和的力就按在了他的肩上,与之相伴的还有张茂则的声音:“大王莫动,片刻即好。”
随即便是四个太监一齐发力,将赵昕连人带椅给抬了起来,目的地却是御阶之下,面朝百官。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赵昕只觉屁股底下忽然就长了钉子,坐立难安。
本就蠢蠢欲动的御史就更是打了鸡血一般,这可是个超级大活!
好好好,我们上箚子让官家你册立太子,你当没看到。今天却突然让豫王上朝,还摆明了要让豫王受他们半君之礼。
是当他们是吃干饭的,还是当他们是泥人没有火气。
一定要驳得官家收回这等混淆尊卑,有违背礼制之举!
哪怕豫王是唯一的亲儿子也不行!
御史们的算盘没有任何意外地落空了。
因为高坐在御座上的赵祯“十分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好半晌才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布朝会开始。
赵昕看着代表御史队伍的小绿湖从沸腾转为平静,也仅仅只是两声咳嗽的功夫。
心中暗想果然不能小觑任何一个能将帝位坐稳的帝王。
他这个破爹啊,诓他起大早来上朝的说辞是口舌不利,没他帮忙争不赢那些个宰执。
还以心疼他久站为理由,提前嘱咐他自带着椅子上朝。
结果到临了直接就把他架起来,让他接受太子的半君待遇。
御史刚要炸刺,这又扮上柔弱了,给朝臣传递出一副是因为朕的身体相当不好,所以才不得不提前拉拔儿子的信号。
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迫不得已,所以没和宰执们商量也情有可原。
你们最好是识相点不要戳穿,不然就准备接一个引发朝堂不安的大雷吧。
吕夷简望向御阶之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老体衰的缘故,竟觉御座之上那个从小看到大的身影,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运气有些背,怎么这种事偏偏让他给赶上了。
按礼制,作为百官之首的他现在应该和官家据理力争,阐述何为名正言顺,宁死也不向赵昕这个亲王行拜礼。
可当下坐在御座上的那个官家是他看着长大的,知晓那股子藏在最深处的犟劲。
先斩后奏,那就是没得商量,恰如昔年废除郭皇后,肯定有后招顶着。
更何况他现在只想着安安稳稳退休。
族中的子侄们还要继续在朝为官,三子有宰辅之才,正好继承他的衣钵,延续东莱吕氏的辉煌,也可造就三代为相的美名。
这个时候,不好恶了两代官家。
于是在太监唱了“升朝”二字后,吕夷简带头将腰弯了下去。
于是赵昕看到了一片次第起伏,颜色分明的大海。
这感觉,竟然意外地还不错?
可在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