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国公府,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家中还可以有这么多的人。
有爹,有娘,有姐姐,后来还多了个弟弟。只是母亲眼中似乎容不下这个姐姐。
尤其在知道她对沈砚一见钟情以后,便拼命想要她从这个家消失。
比起姐姐,她觉得还是母亲更重要一些。
毕竟宁沅只是她童年的玩伴。
母亲虽强势了些,刻薄了些,可终究都是在替她考虑。如若她真的能在母亲的盘算下嫁进沈府,也是一桩称心如意之事。
沈砚不喜欢她没有关系。
反正他对谁都这般冷淡,也从未听说他喜欢过旁人,甚至对与他指腹为婚的宁沅,时不时还会讥讽几句。但他终究会娶妻。
她只要成为他的妻子就好了。
可那次暴雨中的河畔,他义无反顾地投身入水那刻,她觉得她的梦彻底消散了。
她错了。
宁沅或许是他最讨厌的那个女人,可他起码真的有把她当成一个鲜活生动的女人。
而不是像她这样可有可无的空气。
甚至他第一次向她投来视线,还是因她的母亲把宁沅丢下了河。
她那时便知,她大概是成为不了他的妻子了。但好在他眼中的那个女人是宁沅,是她唯一的姐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宁沅终究是嫡长女,她与宁沅缓和了关系,日后入沈府做一个侧室,也不算委屈。今夜,她是瞒着母亲来的。
若是母亲知道她甘愿屈居在宁沅之下做一个侧室,大抵又会戳着她的脑袋上骂她不争气。
宁澧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殷勤打开,悄悄抬眼看了眼沈砚:“沈大人也可以尝尝。”
沈砚站着未动,亦没有答话,依旧是无视她的那副孤高模样。
他见宁沅收敛起先前生动的神情,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木讷安静,只垂着头,什么也没想。
从前他很厌烦脑海中的聒噪,可如今,他居然很想听一听她的心声。
宁澧见她未动,几番踌躇后,轻声为上次的事道歉:“姐姐,上次出巡的事,是母亲一时糊涂,她已经挨过罚了,还请你不要生气。”
“如若你还气她,那我同你道歉,赔礼……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宁沅低低“嗯”了一声,淡声道:“说完了吗?”少女的冷淡多少令宁澧觉得在沈砚面前有些下不来台,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带着些乞求般的可怜:“……我只是不想与你姐妹生分。”沈砚在一旁听着,已然没了耐心。
宁沅她最好别这么轻易原谅,否则他绝对瞧不起她。“澧澧,我们生分不了的。”
她静静地坐在石凳上,衣摆在晚风中轻轻扫着院中的青石板。
“你我同宗,血脉相连,不论你我之间发生了何事,哪怕刀剑相向,我们都永远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注定无法更改。”
宁澧的心跳得飞快:………那你不生气了?”她现在甚至竞然有些庆幸沈砚在场。
当着他的面,宁沅多少也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举止,不会如寻常那般懒得与她们说话。
“我本来就不生气。”
宁沅微垂眼睫,语调很淡。
宁澧显而易见地雀跃起来。
她就知道宁沅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温柔,纯善,总是很好心。
不然她为什么会对宁泽亲近。
沈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宁沅,你……
少女飞快抬起那张跌丽小脸,直直地看了他一眼。沈砚的薄怒生生顿住。
宁沅生得很美,五官温软,却不失精致,很多时候生气起来都像是在娇嗔,所以他近来总喜欢招惹她。此刻她却很是平静,望向他的视线一如既往地柔和。可不知为何,他却从中窥见了不容冒犯的坚定。她望向宁澧。
“意料之中的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依然是浸润过春雨般的一副好嗓子。
“你母亲想毁了我这桩婚约也不是一日两日,背后动过的手脚更是数不胜数。”
“生气,是对失望之人而生的情绪,我对她从没有过什么指望,我当然不会生气。”
“我只是单纯地厌恶她。”
“而且,我为什么要原谅她?”
宁澧的雀跃瞬间跌入谷底。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沈砚面前被扒了个精光,又生生挨了一个巴掌。
“姐姐,母亲已经受过罚了,家和万事兴……”“她受罚是因为她犯了错,又不是因为害了我,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能这样说,那日到底是沈大人为你主持的公道…
“受害人不满意的公道算什么公道?”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要她也试一试沉塘啊。“她轻描淡写道,“你放心,我也没有要她性命之意,连我这种婚约未履之人都有人救,想必咱们的爹与她相携近二十年,断不会视而不见吧?”宁澧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