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床褥放在何处?”
来时他已然检查过,她院中一共五人,除却她以外,皆睡得正熟。
因不想再生意外,惊动旁人,沈砚还是特意放轻了声音,少了许多他平口的沉稳冷淡,反添了不少温柔。怎么觉得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呢……
不过,正常人是断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
因为不论谁家的床褥,都是会放在柜子里。可见他果真是鬼!
宁沅裹在被褥里,疼痛让她无暇多思,也不愿回答,只希望这鬼见她无趣,便能放她一码。
沈砚垂眸望着地上的鼓包,微叹一口气,走向雕花的柜子。
他的生活被家中打点得极为妥帖,从不必操心这些小小事,更不会亲力亲为,自然不知道该在何处放着。不过他现下知道了。
能听见心声也好,给他省去不少追问解释的麻烦。柜门“吱呀”一声打开。
宁沅听着这声动静,心中一惊。
它它它……它居然能看透她屋内的一切,精准地打开柜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躲在被子里也无用?
她的狼狈、瑟缩、恐惧,皆逃不过他的眼睛!沈砚无语凝噎,自锦绣堆中翻出一套崭新床褥,默默替她铺床。
鲜血染脏的床褥被他暂丢至地上。
宁沅听见软缎落地的声音,扒开被褥一角偷偷去看。因她如今离他很近,一眼便能瞧见袍角上的冰裂梅花暗纹。
……沈砚?
不对,方才的表现足以说明它绝非人族,如今她眼前的沈砚,应当只是它化形而成。
不过……它好像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她把被角再扒下些许,见床榻之上已然焕然一新。她曾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
讲天帝见一男子孤苦伶仃,却克谨克俭,便派了田螺姑娘下凡为他打点生活。
想她宁沅一生行善积德,也该好人有好报,虽因身子未调养好见了红,却总归是为了救人性命。于是她的宝宝不但谅解了她,反而决定来亲自看顾她。和她一样的心善,真是一个好宝宝!
沈砚展好新的被褥,转过身来,掀开了她的被子,而后蓦地一怔。
原先怕得要死的姑娘趴在枕上,面上已无半分惧色,雪白的下巴陷在软枕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眨啊眨。“你就是我的小宝贝吗?”
嗓音细若春雨,柔若春风。
沈砚”
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脸颊烧了起来,且全然不受控。若非是她面色苍白,额带冷汗,他都要以为她不过是在装假腹痛,实为勾引。
他知道他如今应当即刻否认,可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非但说不出口,他甚至想配合着她演了这出人鬼殊途。绝非是他贪恋什么,只不过他不想让她知晓是他沈砚本人为她做的这些罢了。
“…地上凉。”
他弯身抱起她,把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真的很痛吗?"沈砚的视线落向她的小腹。她点点头,手仍捂在小腹上。“痛。”
他神情有些无奈道:“我去给你煮一碗小圆子。”宁沅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惊骇。
她从未同任何人提起,可他居然连她现下想吃小圆子都知道!
……这不是鬼神,还能是什么?
不消片刻,一碗煮的皮馅分离的花生小圆子便端至了她面前。
“抱歉,从前未煮过这些。”
“有些失败。”
“但你的小厨房里只有这么多了。”
何止是有些失败,简直是一塌糊涂。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亦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我只是想暖一暖,我不太挑的。”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鬼,都心甘情愿为她煮饭了。即便煮得稍差些,也不过是因为人家没什么经验。比起那素日对她不闻不问的爹和后娘,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如果自己真的能够生下他,他们今后定会是母慈子孝。想到这儿,她愧疚道:“阿娘真的很对不起你,害得你无法降生。”
沈砚捡起床头的帕子,为她擦了擦额上冷汗,犹豫开口:“没关系的,我还没到投胎的时候,怨不得你。”望着她稍有疑惑的目光,他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在我们地府,每一只鬼都有一个投胎的机会,但在分配好以后,需静等妇人十月临产,若顺利分娩,便能洗去记忆,获得新生。”
“哇,简直跟话本一样。"她轻轻道。
他点点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你……如今小产了,我便失了这个投胎的机会,只好多照顾你,积攒功德,才能换来下一个投胎之机。”“这样啊…“她神情有些难过,“你这么好的一只鬼,都怪我连累了你。”
“不过你可以换一个人化形吗?”
“对着这张脸,我总是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不自在?“他喉结上下一滚,毫不心虚道,“我觉得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