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还未跟上来的男人,揶揄嘲弄,“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兰芙,仗着如今有男人替你撑腰能耐大了,什么表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二人无媒苟合,男盗女娼,早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还敢欺负我妹妹!”
兰芙眼中如扎进刀子,下颌撑得酸胀无比,抓起一旁不知谁遗落的棍子就要去打他。兰奇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到底比女子大,一手紧抓住棍子,欲将她往泥潭里推,那泥潭深不见底,掉下去等闲凶多吉少。
兰芙瞬然抵上一方温热的胸膛,被这股沉稳的之力一挡,才顿住脚跟的踉跄。
祁明昀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田埂上,如鹰隼般眸子彻底沉下,冷冽逼人。
兰奇不由得一愣,想张口再说什么,脖颈却被一道力紧紧掐住,喉咙仿佛便要被这千钧之力掐断,他摆臂挣扎,却无济于事。不消片刻,嘴唇渐渐乌紫,眼珠布满深红的血丝,口中呼不上气,双眼开始翻白。
祁明昀并未打算放手,他已经太久没杀人了,手掌发力,心底名为暴戾的困兽旧未嗜血,早已叫嚣着蠢蠢欲动。
一丝柔软的触感突然攀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急促且低颤的话语传入他耳畔,“表哥,别,快放手!”
兰芙用尽全力竟都不能使他的手腕动摇一分,像软玉撞上铁石,毫无抵挡之力。
她虽厌恶兰奇,可也听出他呼声微弱,喉中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似乎快不行了。她吓得手脚冰凉,使劲拍打着祁明昀的臂膀,“表哥,表哥,快住手,他快不行了。”
女子慌张的惊喊拉回了祁明昀被无尽快感支配着的心神,他睨了眼手中这只挣扎的獐鼠,指节松了几分。
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若掐死了他,只怕兰芙脱不清干系,她若有麻烦,自己又岂能有安身之所。
思及,全然松开手,踹向他腹部,又抓起他的衣领,将人往结实的田地上按。
兰奇猛呼一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脸上火辣辣得疼,显然是被沙砾擦破了皮,只顾语无伦次地求饶:“表哥,表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他见祁明昀不语,便眼巴巴望向兰芙,“好妹妹,你快叫表哥放开我,我这就把从你家割的稻穗还给你。”
兰芙这回可真是狠狠地出了口气,兰奇这人虽讨厌,干起活来倒是利索,若是再晚来一步,这片稻谷怕是要被他割光。
她盯了他片刻,冲祁明昀商量般眨眨眼,嘴角一扯,“好说,你将我家这些稻子都割了,然后捆了送到我家去,不然有你好看!”
兰奇哪敢说一个不字,祁明昀甫一放开他,他便拿起镰刀哼哧哼哧下了田地。
路过的邻里一瞧,觉得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侃道:“呦,奇哥儿,你是长大了,能来帮芙娘干活?”
兰芙扬声:“是呢,哥哥真好,说怜我力气小,一大早便来帮我割稻子。”
兰奇敢怒不敢言,印堂都气黑了。
有兰奇帮忙干活,倒不用她与祁明昀下地了。
风吹稻穗,山头一片金光粼粼,几只花狗在田地间肆意穿梭奔跑。她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捧着书惬意地坐在田埂上翻读,虽看不懂,却极为认真,见一团晦涩难辨的墨迹,细眉便拧成一团。
看到一个熟悉的字时,忽然绽开笑颜,轻捱过身旁的祁明昀,“表哥,这个字可是念“明”?”
祁明昀朝她靠近时,颈窝传来细密的麻痒。她今日编了一只侧麻花辫,蜷曲的发丝有意无意蹭过他颈间,带起他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燥热。
少女的面颊粉白细腻,明澈的双眼宛如新月。
他的眸子暗了暗,“是。”
“是你的名字里的明吗?”
“嗯。”
兰芙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写着什么,她写的极慢,笔迹生疏笨拙,甚至写错了好几笔,但依稀可辨认,是个歪斜滑稽的明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她以树枝轻点着那个字,似是要展示给他看。
当生涩的字迹映入眼帘时,祁明昀恍了神。
他本无名,也无姓。
这个字,乃至他的名字,都是墨玄司的人随意替他拟的。
时至今日,他对这个名字彻底厌恶。
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字,却被她一笔一划铺陈在眼前。
他本以为世间万人,不过皆是贪利虚伪二字。唯有她,青山的背后竟有这样的女子。
他为何会对一个愚昧怯懦的女子恍然入神。
身上这毒会逐步摄人心神,自己可是中毒太久,才生出了这等荒唐怪诞的想法,还是得趁早解了此毒。为今之计,须尽快与他的人取得联系,吴王暗中筹谋反事,若助他一臂之力,未尝不是个契机。
“这些稻穗明日可以送去镇上碾出来。”清风哗啦啦地吹过纸张,兰芙慢悠悠道。
“阿芙。”他刻意将声音镀上一如既往的醇厚。
兰芙笑语晏晏:“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