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离京城
“娘子心病深重,一时恐难以痊愈啊。”
大夫捋着长须,替兰芙号了一脉。
休养了几日,兰芙气色总算精神了不少,这几日都吃得好睡得好,面色也养得红润些,比在府上那段时日好受不少。
可她知自己心病仍在,有时仍会莫名发怔,心酸欲哭。
姜憬声色发疾:“大夫,这病到底该如何医治啊?”
底无神,心性里的那股欢脱劲竟宛如从未有过一般。
她从那日在府上见到兰芙的第一眼,到眼下她坐在自己身旁,依然觉得她闷闷不乐,眼大夫望了眼兰芙,“娘子如今可是依旧深陷旧事中无法自拔?"
兰芙摇摇头,淡淡光影垂在她眼睫,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叹言:“我已脱离苦海。”大夫沉沉颔首,语气深长:“既已摘离而出,那想必是旧人旧事难以介怀,故而心伤难愈。
此乃心病,药石只能为辅,我会再给娘子开几副药,重中之重还是需得娘子放宽心,朝前看,慢慢调养才是。”
“多谢大夫。”
兰芙送了人走,门前垂满枯黄藤枝,刚好抚到人肩头,细密藤网消匿了几分日光。她倚在门前,看着墨时坐在凳上埋头写字,月桂摇着尾巴去刨树下湿润的泥土。东边耳房里很吵,兰瑶在埋怨许京云没给她买到那对耳铛,姜憬去了灶下生火做饭,一缕炊烟托起漫天晚霞。
市井熙攘的烟火真正抚慰了她落寞难安的心。
放宽心,朝前走,都过去了,她不要去想,也不要回头。许京云的外祖家在江南豫州,豫州林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上京许家,生下一子,两年前因病离世。几日前,儿子又因夜巡茶庄时跌落马下,不治身亡,膝下只有一幼女。林家二老年事已高,含饴弄孙的日子没过几日,却一年接着一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林家祖上数代经商,家产偌大,实在不想遭外人钻空子觊觎,便多次来信劝唯一的外孙回豫州。
许京云软磨硬泡了一日,兰瑶才同意跟他走。
临别这日,兰瑶收好了包袱,一辆宽敞的马车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她挎着两只包袱,里头的珠玉首饰叮当作响,扭捏着不肯走。兰芙与姜憬迎上来相送时,一向没心没肺只爱钱财的兰瑶竟红了眼眶,又不大情愿去兰芙看她与许京云二人着实是拉扯墨迹,从早晨捱到晌午仍未上车,便故意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扬着声:"不去便不去了,虽说他外祖家有三座茶山、千亩良田、几十间铺子,可谁又稀罕那些身外之物呢,还是我们三人在一处安心自在。"说得是,你若实在不想去,我便去替你回绝他,叫他走罢,免得叫人久等。"姜憬立马挪步。
"诶诶!你别去!"兰瑶脚步一顿,伸手将几滴泪珠子一抹,改了口:“我、我还是去罢,他昨夜求了我一宿,我也不好.....言而无信。”
她也看得出来,许京云如今是真心喜欢她,他外祖家的那些产业,将来还不都是他的吗?他家大业大,他喜欢她多久,她便同他好好过几日日子,若日后劳燕分飞,他移情恋,她也能攒不少银子在手里,也不愁下半辈子了。
兰芙无奈作罢,放开她的手,俯在她耳边:“快去罢,你跟他去豫州,就是享清福,日后能穿金戴银当主子。”
"可我舍不得你们。"兰瑶终于说出了绊住她脚步的念想。她们在一起将近二十年,分别确实不是件易事。
那个秋日,一同去松云山的许多人,下了那座山,便都天各一方,有人再也没见过面。兰芙也似乎想到了往事,可只一瞬间,她眼底的虚芒便尽数散去,"日子总会过去的,若只顾回首往昔,当下的时光便又长了脚般溜走了。如此一来,人就永远追不上岁月,永远只能活在过去。'
她掰指一数,她这几年目送过好多人离去,这已是第二次送兰瑶了。但每次见到她,她都过得与上次分别时截然不同,愿下次相逢,她还能这般欢畅恣意。兰瑶终归是上了马车,临走时,许京云给了兰芙她们两块牙牌。因近年各地涌入许多无名无姓的流民,常起暴动异乱,出了人命官府都查不到死者身份,更有健硕青壮的百姓游手好闲,冒充灾民去领各地的赈灾粮。户籍,
随着两月前新政颁布实施,户部那边户籍查得紧,政令一下,各州府也着力严查百姓若遇事拿不出牙牌,便会被当成乱民押入当地府衙。名姓,
兰芙她们的名姓是在永州县衙落了册的,去官府申领便能领到牙牌,可若是处处透露位高之人一旦有心,往上一查便知她们的踪迹。
家人嫌麻烦,也不愿去报官,人不知生死,户籍便一直没销,牙牌也是能用的。是以许京云特意寻了许多人脉,弄来的这两个牙牌都是两位失踪一年以上的女子的,必要之时她们可以拿这个假牙牌出来挡一挡。
兰芙收下,屈膝道谢。
马车向前疾驰,蹄声清亮辽远,腾起满地轻尘,出了城门,终隐没在层峦叠嶂的青山背后..
烛光昏黄,冷霜凛凛,桌上一碟清炒香瓜、一盘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