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兰娘子。兰芙展眉露笑,问他:“你师父可歇下了?”“没呢,还在后院。”
兰芙兀自掀开帘子进去,见后院一间房窗明帘摇,光影跃然,以为高晏在挑灯看医书,顺着窗中透出的光亮步步坦然走到房门前,却被一股刺鼻的酒气熏昏了头。熟悉的声音时而低吟时而深沉,“婉娘,七年了,自你走后,我时常会想起你。”
兰芙脚步微顿,欲叩门的手僵在空中。
“你昨夜入我梦,可是在怪我要迎娶旁人?”“婉娘,七年前,你我相识那日,漫山大雪,五年前,我遇见她时,亦是满地清白。她的眉眼、笑貌、举止,与你何其相似,这五年来,我就当是你重新来到了我身边,而我又再一次遇见你,爱上你。”
“锵"地一声清脆巨响,兰芙手中的白瓷碗骤然落地,她立在一堆锋利刺目的碎屑中,酸涩洋溢浑身上下。她知道他曾有过亡妻,她也无权令他忘却旧人。可她只是她自己,从不是他眼中的什么人。高晏被窗外的动静一震,蓦然酒醒了几分,匆匆收起桌上那副样貌与兰芙极其相似的画卷,打开门察看,一道挺直纤影猝不及防闯入他眼帘。
兰芙披着寒衣,眉眼淡漠如水,就这般伫立在他身前,静静凝望他。
高晏知晓她定然听到了,心底凌杂慌乱交织,强压下虚浮的醉意,似在恳切地缝补什么:“芙娘,我喝醉了,都是些糊涂话,你莫要一”
“我和她长得很像吗?”兰芙沉冷打断他,心底却并未感到有痛楚翻涌,反而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沉坠之感。她与高晏之间,隔不远,也走不近,这五年来,她总能察觉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清也抓不住,却能屹立不倒横在中间的薄膜。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认错了人。
她怔然后退几步,留下一句话:“我不是什么婉娘,我的名字叫兰芙。”
离去的背影单薄清冷,却坚韧毅然到压下夜色,不再回头。
这夜过后,她去找过高晏几回,让他着人来抬回这满屋子的聘礼,可高晏似乎是刻意躲着她一般,每每她去济景堂时,他不是去山里采药便是去各家看诊,从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兰芙没有法子,但她势必不会再嫁他,高晏如今这等举止,倒也令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情谊消磨殆尽。今日送了墨时去学堂,她独自去街上送绣品,手上这块锦幅是替安州第一酒楼永安楼绣的揽客帘招,管事的给出了一两银子,她日夜绣这幅东西,这三日夜里只眠几个时辰,总算是赶完了工。
待送完绣品,她打算再去各处挑挑价格适中的空闲房屋,从此便与墨时搬出去。
祁明昀才到安州,节度使崔永光携安州官员倒屣相迎,于永安楼设宴接风。永安楼早已闭门散客,楼内却是管弦丝竹,舞乐笙歌响彻升平。
“下官拜见王爷。"崔永光初次见到这个心狠手辣的摄政王时,衣裳都湿透了几层。
他在安州私屯的兵马还未来得及有所动向,朝廷便来了位摄政王,如今幼帝不理政务,他岂能不知祁明昀此人的手段与威望。
他身为安州节度使,向来割据一方,本还自诩骁勇无畏,可当今日见到此人,对上那双犀利阴冷的双目时,吓得头也不敢抬。若非秋凉寒重,身着厚衣,便能看到他弯弓的背脊抖如筛糠。
祁明昀一袭深墨色金丝华袍端坐软座之上,眉眼间除了高深莫测的薄冷矜傲,便再难辨其他神色,微微屈了屈手指,示意脚下跪着的人起来。
“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略备薄酒,以解王爷舟车劳顿之疲。"崔永光汗颜起身,望见祁明昀面色一如既往平淡无波,顿时松了口气,接着拍了拍手掌,成群身着轻衣薄纱,身段错落玲珑的佳人鱼贯而入。
这些女子乃是他从各处精挑细选搜罗而来伺候这位摄政王的,只盼能有一两人能得他多看一眼,顺了一丝他的心。
这些女子尚且拥在门口未如数踏进房中,一股浓沉难耐的脂粉气便涌了进来,此间清淡的气息即刻被染得刺鼻浓烈。
祁明昀这几年头疾愈发严重,被这股气息一熏,额角轻微扯动,痛意随即如同张了脚般剧烈跳动。“滚出去。”
一群妙龄佳人被这声冷喝吓得一震,抖着身子,再不敢动。
崔永光咽了咽唾沫,心底讶异骇然,这些女子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妩媚动人,他原本是挑中一个口口妾的,无奈只能忍痛割爱舍来伺候他,可他竞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也未抬。
“都下去。“他尴尬挥手驱散这些人,战战兢兢地拎起酒壶,斟了一盏酒,“王爷请。”
祁明昀捏起酒盏,忽而定睛看向他,眸光如刀锋横扫:“你站在这里,这个膳倒叫本王用的不酣然。”崔永光忙不迭喉间一哽,拜礼后退“那下官先告退,王爷慢用。”
“慢着。“他不疾不徐发号施令,令崔永光走到身前。崔永光虽四肢百骸寒凉透骨,但哪敢不从,试探着走近几步,一道阴戾森然之音由头顶沉沉洒落。“你得死了才能叫本王安心用这个膳。”
崔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