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菜烧饭,兰瑶与兰诚竞这时候来了。
兰芙心虚得紧,怕被他们瞧出脸上的红热,是以躲在暗处,偏着身子问他们“怎么了,你们可曾吃过饭了?”兰瑶眉头紧锁,急出了哭腔:“祖母上石阶时跌了一跤,怕是、怕是不好了,叫我们四家都赶过去呢,说是要分遗产,你们也快些过去!”
兰父兰母不肯跟儿女闹腾,就想图个清静,四个儿子分家出去了后,二老这些年一直住在家中老宅。老宅是一座窄小的瓦房,除柴房之外,便只有两间简陋空房,因入了冬,连日下雨,陡峭的石阶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
何氏年事已高,进屋时不慎踩上青苔滑了一跤,当时便摔得昏厥迷糊,喂了药醒来也不大认得人,得了一会儿清醒,便让老爷子将一大家子都喊来。
兰芙与祁明昀赶到时,老宅灯火通明,一进屋,一大家子都来了,全都挤在老娘床前抽噎。
何氏目光涣散,眼睛微咪成缝,双颊内凹,全凭一口气吊着。
祁明昀默默站在人群后不出声。
“祖母!"兰芙蹲在老人身前,握住老人勉强撑起的手,眼泪啪嗒滴在床榻上。
她还记得幼时跑来老宅玩,祖母会给她扎头发,还能得一块糕点吃。岁月一晃而过,当年精神霎铄的老人如今只能孤苦地躺在床上,眼角缓缓流出清泪。崔彩云抹了把眼泪,将兰芙挤到一旁,殷勤伏到何氏耳畔:“娘,这下人都来齐了,您要吩咐什么就尽管说罢。”听到娘摔了一跤,他们家是第一个赶来的,巴巴地守在榻前寸步不离,就怕娘要交代遗嘱,谁知娘还硬要撑到兰芙那丫头来才肯开口,难道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孤女,娘还打算留田地给她不成?
何氏甩开崔彩云的手,招来几个孩子坐在身前,看着几个孩子哭得抽抽搭搭,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强撑起身子坐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安慰孩子们别哭。崔彩云本来叮嘱兰瑶带着弟弟坐在祖母身前,谁知这死丫头光顾着哭了,被挤到了床尾,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她悻悻别过身子,恨铁不成钢。
何氏拉着兰芙的手,说一句话便要断续喘息,“芙娘,你爹去镇上做工,可曾回来了没有?”兰芙一听便知祖母怕是糊涂了,心宛如被揉成一团,酸涩难耐,紧紧握着老人皱黄的手,热泪滚落鼻梁:“爹派人传话,说是明早就回来了。”
何氏点点头,哀叹一声,混浊的嗓音穿过人群:“老头子,去把我那个箱子找出来。”
孙儿孙女们还在哭,大人们却心眼一动,脸色更显悲恸,脚步却悄然移到床前。
何氏接过箱子,用钥匙开了锁,只取出一沓纸物,又放了一沓回去,重新将钥匙交到弓着背的年迈丈夫手上。“知道你们都是惦记我这些东西,今儿也到时候该取些出来了,免得我到了下面,你们还要说我老婆子薄情,不体恤你们。”
兰木华忧道:“娘,东西哪有人重要,我们兄弟几个,就盼着您二老好好的。”
田莲香却没说话。
“好了。“何氏似乎没这个耐心听,直接打断他,“我今日取一半出来分了与你们,还有一半留在你们爹手中。我知道你们的性子,若是全拿出来,只怕我走后老头子不好过。”
众人被这番话戳中心窝子,纷纷拭泪掩饰尴尬。何氏先取出一张田契,交到兰木凡手上,“老三,你媳妇如今去了,家里只剩你一个大男人与两个孩子,这是当初我嫁妆里的一块田,就在村东畈上,如今给了你们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这块田可是好地方,其余人掐红了手,视线就没离开过那张田契。兰木凡几番推脱,最终掩泪接过,而后拉着兰奇与兰薇兄妹俩跪在床前痛哭。
兰芙一眼都未曾看那些东西,依然握着祖母的手,垂着头跪在她身旁。
她什么都不要,只奢望祖母能平安度过此劫。祁明昀靠着窗台,冷眼看着这些人做戏,只觉无趣得紧。
“这张东西……“何氏大喘一口气,艰难展开一张地契,“村口的一块地,就在杂物铺的旁边,将来盖房开铺子,或是卖了都是做得的。”
众人双眼放光般盯着这张地契,村口那块地四通八达,宽敞平坦,平日里人来人往,比畈上那块田好多了。田莲香沉眼,死死扯着衣角。
丈夫腿脚不便做不了重活,儿子又是个命苦的,先天有疾,将来娶媳妇更是难办,早年为了救头一个孩子的命,几乎是倾家荡产。这四兄弟,就数她家日子过得最艰难,娘这会儿再怎么说也不能如此偏心,村口那块地非她家莫属。
何氏才刚展开地契,崔彩云伸手便夺过,“娘,您儿子是个没本事的,这大半年都找不到正经活干,我们家那间屋子,家徒四壁,千疮百孔,夜里睡觉都漏风漏雨。我家这两个又还小,都是张嘴就会吃的,比不上诚哥儿他们能帮家里干活。这块地,您老就留给我们家盖新房罢,那老房子实在是住不得人了啊。”
“拿过来。"何氏知道她的德行,扬起手要回。崔彩云无动于衷,何氏厉声呵斥:“拿过来!我还没死呢!”
“赶紧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