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阴了下来,不出两日怕是有雨,兰芙怕稻米潮了卖不出好价钱,赶早便起了身,二人搭了辆去镇上的驴车,打算把那两袋稻穗送去米行卖了。
要说这兰奇虽嘴臭心坏,干起活来可真是利索干脆,一大片稻子不出一日便割完了不说,还替她整整齐齐密匝匝捆好装进麻袋,袋口封地严严实实的。
生怕祁明昀要再打他,不敢懈怠分毫,铆足劲了干。
祁明昀不便三番两次露面,可兰芙不会算数识字,怕过账时受人蒙骗,还是把他带上了。左右他们不去街上闲逛,卖了稻米再替他送了信便赶回来。
杨氏米店可谓是生意兴隆,用牛车驮着稻谷来卖的庄户人家已然将长队排到了街上。
兰芙与祁明昀一人拎了一袋稻谷排在了人群最后,兰芙身形娇小,被一个个高大的男人遮挡得连头都看不见,费力地扯着麻袋缓缓往前挪移,憋得脸颊通红。
“表哥,快看看,还有多久到我们呀?”
“还有许多人,檐下有阴凉处,可要坐过去歇歇?此处有我照看。”
兰芙伸出手:“你把东西给我罢,你先替你送过去,等我回来约莫也快排到我们了。”
表哥说那日他们去的成衣铺隔壁有家铁匠铺,里面的老板曾受过他家的恩惠。如今他落难于此,若是书信一封请此人援助,他定会伸手搭救。
可铁匠铺外有他的仇家在游荡,他不便前去,只能委托她帮忙把信送进去。
她自然是二话不说答应了。
祁明昀拉过她到了一处无人的屋檐下,将连夜写好的信连同那块墨玄司的令牌交到她手中,问她:“还记得怎么说吗?”
兰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昨晚他教她说的暗语,点点头道:“记得。”
可当指尖碰到那块沉甸甸的金块时,心底又忽升落寞。
若今日这封信送到,对方明日就带人来接表哥回京了呢。
与他相识虽不过短短数十日,但却是自从爹娘走后过得最欢畅的日子。他才貌双全,斯文端方,教自己认字算术,对自己百依百顺,她似乎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自己身旁。
若他走了,她又要回归往日孤寂,独自住在一间屋子里。
原本替他高兴的心从云间坠落,她抿着唇,细长的睫羽眨动,声色恹恹:“表哥,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也不知,须得看人家可还承这份恩情。”
“那你若来日回京,会忘了我吗?”
祁明昀见她这幅蔫靡之样,生怕她会坏了他的事,轻柔地替她捻去头顶一片枯叶,笑道:“怎么会呢,阿芙是我的恩人,无论来日我落魄亦是富贵,都不会忘了你,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上京。”
这般旖旎的举止惹得兰芙心尖蓦然跳动,她抓紧手中的信物,嘴角渐渐生出两个旋涡:“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祁明昀望着那道青色身影没入人群,终安下心来,眼底的柔意荡然无存。
半个时辰后,兰芙两手空空地回来,看来是已将东西送到。
祁明昀去迎她时,见她额角冒出细汗,脸色有些发白。
观她神色有异,他怕出了什么岔子,急促问道:“阿芙,你可有将东西送到?”
兰芙双拳紧握,似乎是被何事吓到了,仍心有余悸,呆滞道:“送到了。”
祁明昀松了一口气,他了解兰芙,她既答应了他,便不会食言。此刻才注意到她发颤的双手,随意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兰芙声音极细,期期艾艾道:“铁匠铺里的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我一进去他们就拿着刀将我围起来。后来我对出暗号拿出信物,他们用刀抵在我脖子上问我你在何处,我说你很安全,托我来送信,他们看完信才放我走了。”
她轻飘飘看了祁明昀一眼,话音带着细微的幽怨:“表哥,那些是什么人啊,当真是你信得过的人吗?我怎么看着……”
看着不像好人,吓得她衣襟都湿了一层。
祁明昀牵过她的手安抚,那双手冰凉刺骨,掌心带着湿濡。
墨玄司的人冷酷无情,等闲不会对一个弱女子怜悯,所幸他在信上留了一句莫要伤她,否则她怕是有去无回。
可尽管如此,她许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他边安慰她边找借口掩盖:“都怪我,忘了同你说了,那老板并非恶人,只是这几年也得罪了人,豢养了些训练有素的下人防着仇家来寻仇,他们是怕有人冒名顶替我的字迹,才如此警惕防备,莫怕。”
直到温暖的日光打在身上,耳畔洒过他细密的话语,兰芙僵麻的手脚才渐渐恢复知觉,“喔,原来如此。”
祁明昀微哂。
若是她知道与她朝夕相处之人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鬼,她会怕到哪种地步?
二人说话之际,不知不觉已站到了前方,后面的男人显然把他们当成两口子,催促他们:
“娘子,到你们家了。”
“诶!”兰芙回过神,来不及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