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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1 / 3)

人究竟到什么时候,才应该学会放弃呢...

年轻的邹娥皇会说,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放弃。

哪怕对手是她那似乎天生缺了根弦儿的大师兄,软磨硬泡下也有成功的可能。

她会仗着师妹的特权,不择手段,哭缠着师兄;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问她那个惊才艳艳的师兄,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几招呢?明明她已经这么努力了不是么,为什么不能让她替他去参加天骄宴呢。

等她师兄终于轻轻颔首同意了后,十八岁的邹娥皇,以为那就是胜利。

但她从没想过,那一日是小石子打破了湖水的涟漪,是一切挫折的开端。

天骄宴后,她就被折了剑。

于是自以为看破红尘世俗的邹娥皇会说,当意识到努力在天赋面前一事无成,卷王终究跨越不了命运鸿沟,自以为背负天命然而连一剑之力都没有的时候,就该放弃了。

但是她没有想过,也没有意识到。

大多数情况下,难的从来不是放弃。

而是让一个从平等教化里走来的人,承认这世界本就不平等,灵根和资质天生就分三六九等,努力在悟性前不值一提。

难的从来不是放弃,而是让一个自命不凡的姑娘,承认她并非璞玉而是顽石。

难的是,你该如何控制住你去摸剑的欲望;难的是,仙途在前,哪怕明知渺茫,可谁能不怀希望。

在一个能得道成仙的世界里,让人不去攀仙途这件事,比飞升本身还要难。

所以。

人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该放弃呢?

邹娥皇咽下了喉咙的一股腥气。

她想,如果她背后的剑能拔出来就好了。

她想,如果她能——拔出剑来,就好了。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就不来密州,如果一开始就不要何言知赠予的星盘,那这样糟糕的处境,或许从根本上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如果。

但她竟只能把满腔怨愤宣泄于一柄不会说话的剑。

雨水滴滴嗒嗒地顺着邹娥皇的黑发流入她的衣襟,再缓缓滑出了她的裤腿。

风声大作,吹起她额前沾着血迹与泥迹的几根头发。

缓缓爬起来的邹娥皇忽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原来即便狼狈到了这种地步,自己也依旧没有选择放弃吗。

阴云笼罩在一方后院,前院里隐约传来宾客的喧闹与祝词,与这里沉湿厚重相隔;乍起的惊雷几个瞬息闪彻照亮昏沉的天地间,呼啸在空中的鞭声一声比一声狠戾。

何春生从来没这么地厌恶过一个蠢货。

横纹耷拉在他的额前,比起一开始何春生那兴致勃勃的攀谈欲,他现在简直沉默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她为什么还不倒下。

她为什么还不肯献祭出星盘。

她到底,还要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

何春生知道自己应该直接了当地杀了她,但他不知为何犯了个错误,偏偏想看看到底是邹娥皇的骨头硬气,还是他的血骨鞭硬。

数不清的鞭声响彻耳边,何春生慢慢地感觉到了一种疲力,但让他感到后怕的是,这种疲力并不是源于内心,而是源于他的手腕。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握鞭的手上,被一团细小的灵丝纠缠了上去。

这灵丝太细,细到肉眼近乎看不清。

可凡人如此并不奇怪,怪的他身为一个合道,居然也对这异变毫无察觉。

这本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邹娥皇用一次次鞭子抽到身上的皮肉之苦,换来了这些灵丝慢慢地附着于何春生的本命法器上,再渡到他的右手上。

但就算这样,一团小小的灵丝,又能代表什么。

何春生蹙眉,嗤了声雕虫小技,抬手就要弹掉。

然而无论他如何的不以为然,如何的嗤之以鼻,无论是轻轻一弹还是用力一甩,这团小小的灵丝好像已经扎根在了他的手腕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就好像是从他自己的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

是牵丝术。

侧倚在榕树主干上,拿金边婚帖用来扇风的容有衡眼神微眯——那个传闻中死在妖王爪下,自断一臂的崖山道君,此刻不仅双臂完好,在这等诡变风云下,仍有一分的怡然自得。

强大如合道后期修为的何春生,也未能发现榕树冠里藏了个人。

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容有衡,如今化名容无常,来参加一场婚宴,明知道亲师妹受难,却仍能做到不动声色。

这等人,很难说明白他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事。

又或许他此刻只是在想:这牵丝术,是他教她的。

两世重逢,面对这个愚笨的二师妹,他教给她的第一门仙术,永远都是牵丝术。

蓬莱山上的崖山道君,惊才艳艳的容有衡,平生共有两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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