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立刻被砸得粉碎,轰然倒塌在地上——就像前一刻还煊赫辉煌的刘家。
佛像倒下后,露出里头金光灿烂的财宝,满地的金锭珍珠翡翠银票,登时刘老太太,包括刘府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唯有刘仲年,见贪赃败露,脸色一白,委顿在地上。
……
“韩头,少了三个人,一个是长孙刘璠和他的奶母蔡妈妈,还有一个是刘家次女,刘景筠。”
韩延扭头看了斑衣公主轿辇一眼,说道:“先找到刘璠和他奶母。”
“是!”
听见女儿的名字,刘仲年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到小轿前,泣求道:“公主殿下,您和小女景筠自小就是至交好友,还请看在小女的面儿上,为卑职向太后娘娘讨情几句!卑职已然知错,余生定会效忠娘娘的,也会孝敬殿下的!殿下,饶过卑职这一遭,也让景筠有个家罢!”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向太后服软的意思。
大靖朝哪个官员不贪?在朝的与叛军勾结,倒卖军情,致使一半江山化为焦土;在州县的罗织苛捐杂税,割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盘剥百姓。自己不过是占了几亩田产而已,也是为了不显得太过孤介,更好的在官场活下去——这有什么错?
不过是太后和皇帝打架,自己站错边罢了!
*
刘仲年自是比盛秀秀多几分面子,只听绣帷里传出一声冷哼,“这会子提景筠,怕不是晚了点儿罢。”
说完,斑衣公主招了招手,韩延便狗颠儿似的跑过来,附耳与她说了两句话。
“没找到?”公主秀眉一蹙,轻笑:“呵,今儿是他们家老太太过大寿,哪个小辈敢偷跑出去玩?别人不说,景筠头一个安分守礼,绝对坐不离席。她就藏在这府里,一定是你们搜查得不仔细,横是以为我会容情?”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亲自去查!”韩延忙道。
韩延走远,斑衣才睇了睇跪在脚边的刘仲年,语重心长道:“刘大人,你心知肚明,你犯的是什么罪孽。”
刘仲年自然心里门清,他悄悄抬头,向上瞥了一眼——别看一样跋扈,她的身上,可没有她母亲半点的影子。
他微微怔了怔。
裴缨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是某些怅然,缥缈的情绪——不管这个情绪是对自己还是对某个人的,都令她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被冒犯的愤怒。
不由抿了抿唇。
“我知道朝廷中有人煽风点火,到处宣扬我是谁谁的走狗——这是什么好话?犯禁知道嚒?你心里不要有这样的想头。我身为明湖司都指挥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职,是在奉公办事,换言之,都是为了皇上陛下和太后娘娘。”
“罪臣谨知!”刘仲年忙叩首。
“告诉你家人,不要违逆明湖司,按大靖宪律,凡抄家籍没田产之族,十六岁以下男丁皆可冲入掖庭,你那孙儿才三岁半,按理说能留一条命。你们胆敢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或者偷梁换柱,借此保下血脉,你可就打错了主意!你们大约是小瞧了我,以为我不敢见血。”
“罪臣惶恐,罪臣万万不敢!”刘仲年脑袋叩在地上连连恳求,“请公主殿下施恩,饶了罪臣一家老小,哪怕褫夺官籍诰命,留几亩薄田渡命就好。”
四十多岁的老臣了,两鬓间早有华发,年轻时那股贼眉鼠眼的机灵劲儿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副浑浊的眉眼。
该说的话都说了,裴缨将头撇了过去,不再搭理。
不料,刘仲年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口,悄然说道:“殿下想知道当年靖南军告急的军情札子,是谁唆使先皇陛下留中的嚒?——保我一族,我全都告诉您!”
公主噗嗤一笑,睇着刘仲年,就好像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靖南军靖北军,与我有什么相干?我看你是当官当久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和我谈条件?”
她笑靥未散,对着一旁扈从的飞鸢骑道:“韩延办事忒墨迹,明儿就撵他去九渠清黄泥。刘家人也是痴心妄想,想留血脉?那就先从目下最年幼的孩子杀起,直杀到刘璠冒出来!”
“是!”
“殿下!不——”刘仲年这才真格儿慌了,他知道,不论公主怎样,当庭杀人对于飞鸢骑来说的确是小儿科,况且太后为了打击异己,已经接连铲除了李家、曹家,那般血淋淋的惨境,庙堂百官无不谈之色变。
“殿下,请收回成命,罪臣再无所求了!”
正当刘仲年目眦具裂之时,韩延脸上冒着汗,手里裹着个奶娃娃,气喘吁吁跑来,高声道:“找到了,长孙刘璠登记到册,奶母已猝,登记!”
斑衣公主没趣儿似的耸耸肩,又诘问:“刘景筠呢?”
“奇也怪哉,卑职和手下翻遍刘府每一块砖石,她就像掉在地上的水珠儿一样,老爷儿一晒,没了!”
公主气得倒仰,往那处戏台子一瞥,问他:“全府你都寻遍了?”
韩延:“寻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