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愈回到了班里,什么话都没说。
时砚景只微微点点头,不语。
回家的一路上,两人之间都萦绕着怪异的气氛,有好几次阮唐想开口打破沉默,都会被时砚景各种无声阻拦。
在回到家门口后,阮唐看着人,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想开口,可这次却被时砚景抢了先:
“——抱歉。”
怀揣着一肚子话想说、又害怕人脸色不对、猜疑了半天的阮唐一怔:“哎?”
“抱歉。”时砚景半隐于夜色的晦暗中,如同初见时那晚一样,可开口却是在道歉,只垂眸、死盯着地上的影子,“闻愈讨厌的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他一句一顿,说得晦涩,话音蜿蜒地垂落在地面,像要洇开一点深浅的水痕。
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的阮唐终于将事情串联起来,她默默回想了闻愈在转学来第一天晚上跟踪自己时说的话、以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可算将自己所有怪异的感觉都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闻愈说自己跟时砚景很熟悉时的语气就不对劲。
“……”阮唐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答话,时砚景将头埋得更低,眼睛唯一留存的是黯淡,滞涩地隐匿在耷垂的羽睫之下,“对不起。”
阮唐回神,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又不关你的事,又不是你的错,不用跟我道歉!”
在暗夜里,所有声响都格外清晰,连时砚景的心跳声也明了:“你该怪我。”
你该怪我,因为我,闻愈才会盯上你;因为我,你这段时间才被各种流言蜚语缠绕;因为我,你才会不胜其烦;因为我,你今晚才会被骚扰……
时砚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纷乱的情绪。
他想,在一开始,他就不该跟阮唐接近。
如果像初中一样,永远独来独往、孑然一身,闻愈就不会知道他的“弱点”——低着头、别人看不清他神色的时砚景略为凄然地勾起了个自嘲的笑。
他有了弱点。
哪怕不敢承认,哪怕他牢牢记住院长老师教会他的一切,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举止都在印证着时砚景自己不敢想的结论:
他开始有渴望,与控制不住的心跳。
视线犹如落织在龟裂角落的网,月光在此时是沉默而枯燥的窥伺者,将时砚景所有晦涩的心思隐藏。
好似有电流从尾椎爬起,持续了太长时间的耳鸣让时砚景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着,眩晕开始漫卷全身,他的视野骤明骤暗,好像听到了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不停地闪烁、闪烁。
于是他想强撑着眩晕转身回家,却只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耳边、替他捂住了所有外界带来的声音——
“没事的。”
时砚景指尖发麻,怔然抬头。
只看见眼前人将双手覆盖在自己耳朵上,看出了人状态不对劲的阮唐脸上满是担忧,却认真又坚定地安抚着:
“所有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都是他的错。”
“所以,不要自责呀,哥哥——你没有做错什么,反而一直都在保护我,我都明白的。”
时砚景静静地看着阮唐的口型,她字字句句都温沉,如碧山、炖化着他肋骨下枯暗的悬冰。
耳鸣声好像渐渐消散,连电流声也弱,时砚景只听见自己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心跳声。
血液回流击撞,好似成瘾般放大到所有的感官,怦怦、怦怦地跳动。
后来阮唐好像还有再说些什么,可他已经看不清、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的理智搬开重重混沌、响起的那冰冷话语:
时砚景,你完了。
你于深海看见黎明的曙光,本该将孑然从初始站维持到人生终点站的旅程从今多了一道影,她垂怜你、让活着不再成为苦痛,让你得以喘息、得以凝望,得以在光中幻想——
并且不再满足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