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夷无话可说了。
因为画楹,他先是被按进泥坑,再是被打,骄傲的心就快绷不住,明明他还愤怒,可她说的没错,是他听从紫衣的话,不由分说先用的幻术。
相夷向来是天之骄子,但他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说到最后发现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有点理亏。可挨打的人是他,出糗的人是他,害他被大字型扔在床上的是他,相夷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尊崇着的,紫衣不喜欢他就算了,这个画楹把他抢了来,却敢这么随便对待他。
心中自然就生出了种种情绪,想要控诉:“你这个……你是真的坏……”
画楹瞥着他愤愤又不甘的模样,继续往他心上扎刀:“打你你受不了,你的心的娇花做的吗,一碾就碎?紫衣使唤你,不把你的喜欢当回事,是她践踏你的真心就随便了是吧?”
相夷握紧双拳,强忍住冲动。
他现在学会了,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不要惹她,她口舌伶俐,讲道理讲不过她,还会被她反复鞭挞,反复扎心。
马车一路疾行,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画楹很满意相夷的识时务,再次静坐。
相夷见她又闭上眼睛了,举起手虚空着在她面前挥了挥,做了个要打她的姿势泄愤。
画楹连日奔波,又是一夜未睡,是真的累了,眼都未抬一下。
“还想挨打?”
相夷赶紧把手放下,一动都不敢动了。
画楹很快睡着,她在梦里回到了刚才遇见奚风的时刻,在梦里,她直接追了上去,问他怎么直接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她在梦里一直追着奚风跑,一直追一直追,最后奚风站在魔族的魔云山顶,终于转身过来,画楹飞奔过去一下就抱住了他。
“抓到你了!”
相夷规规矩矩坐在一边,他发现画楹睡着了,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这姑娘唇边都是笑意,对着他的凶巴巴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单只看她这副浅笑模样,无辜得很。
可惜他最坏的模样都让她看见了,她有多坏他也知道。
相夷心念一动,想起昨天晚上女鬼哭诉的话中,提到了春江城,当时画楹一直都有走神,不一定留意到,他从前来过,知道春江城就在附近,把人拐到那里,既能帮助女鬼,又能拖延时间寻找逃走的良机,还能为紫衣和天弈星君争取更多拿到灵药的机会,一举三得。
想到此处,他一直留意着外面的路程,过了晌午,眼看着要路过春江城了,相夷一头栽倒在旁边,故作痛苦的模样诶呦诶呦地叫着。
画楹一下就醒了。
相夷见她睁开眼睛了,直捂着心口处:“好疼……”
画楹:“哪里疼?”
相夷见机说:“马上到春江城了,进城里休息一下再走吧,我这里好痛,可能是昨天被你伤到了。”
画楹先是皱眉,听了春江城这名字,低下了眼帘。
相夷不擅于说谎,正犹豫着怎么劝说她停下进城,面前的少女却痛快地点了点头:“好吧,休息一下再走也好。”
相夷生怕露出破绽不敢再说话了。
画楹这就指使纸人赶车进了春江城,春江城是一位王族的封地,城里百姓富足都过着十分平静的生活。街上人来人往,马车随便停在了一处客栈前面,二人这就下了车,准备先找个地方休息。
相夷始终捂着心口,装着受伤的样子。
画楹都看在眼里,没有戳穿他,她让伙计准备两间客房,刚要上楼,发现相夷站在楼下不动了。
画楹顿足,听见楼下的嬉笑声传入了耳中。
“王妃都死了几年了?她妹妹这胎要是生个儿子,就能子凭母贵了吧!”
“是啊,姐俩共事一夫,一个死了,一个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又生了个狸儿,这不是怪事么!”
“咱们王爷这是什么命,王府可能真的有什么鬼祟作怪,不然王妃生个怪物,怎么到她妹子这,也生怪胎了?”
“休得胡说,人表小姐头胎是个千金……”
“……我可听说了,表小姐来投奔王妃,最后被王爷相中了,这一连两胎,可真是得宠得很……”
很显然,指代性太强了,画楹一下就猜到了相夷的意图。
她扯动锁链,让他上楼:“这就是你非要来春江城的目的?”
相夷乖乖被她牵着上楼,还试图劝说着她:“那妇人的身份不重要,她既是亡魂,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他以为会花费些口舌劝她留下,没想到一句话都没说完,前面的人已经点了点头。
画楹双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锁链与他脚踝相连,她腰肢纤细,红裙微动,走上木阶的脚步轻得不似真人。
在这一刻,相夷的眼中,她犹如菩萨降临。
“好,”画楹答应了他,“那就去镇山王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