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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百年 (1 / 2)

丛不芜是被一道稚嫩声线唤醒的。

“不芜前辈。”

血水早已浸透衣衫,手脚依旧不听使唤,呼之欲出的妖气被印下的符文死死压制,丛不芜艰难地睁开了眼。

微弱的光照让她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仙童双手里捧了一条血淋淋的软物。

因离得远,又有斑驳的光影,她实在分辨不清。

“这是……明前辈的阳陵泉大筋。”

仙童不敢靠近她,更不忍看她,匆忙掉转开视线,语速极快地说道。

阳陵泉乃八会穴之筋会,丛不芜还没从迟钝的恍惚中抽离出来,望着那条青筋,耳中爆发一阵嗡鸣。

红线上的铜钱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仙童白了脸跪地,嘴里道:

“掌罚童子奉江山君之命抽他一筋,明前辈又迟迟不肯现出原形,我们只能打断他的腿,剜出这条筋。不芜前辈……明前辈倘或再受一刑,必死无疑。”

他十指间全是干涸的血,肩背齐颤,瑟瑟发抖。

可见吓得不轻。

等那阵嗡鸣过去,丛不芜才好似迷蒙地问:“他犯了什么错?”

仙童满面悲戚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咬紧牙关沉默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丛不芜在他施舍的怜悯里,明白了很多。

“……”

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静得多。

忍住喉中腥甜,丛不芜缓缓道:“告诉你家君上,我不会缠着他的。”

阳陵泉大筋生在小腿,纵使明有河不是凡人之躯,有筋骨再生之法,不花上一二月的光景,也难以行动自如。

城门失火,他是被殃及的池鱼。

“他有的是法子,逼你自下灵山。”

明有河这句话,当真一语成谶。

礼晃废了丛不芜与灵山的纠葛不够,还挟明有河为质,防范于未然。

想必早就磨砺以须,当真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丛不芜无力地阖上双目,强迫自己暂时不要顾及纷乱的思绪,静气心凝神,好让灵台重聚,术法复原。

黑水牢中复又安静下来,沉沉寂寂,如山墓之穴。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忽闻此声,情绪骤燃,火烧般在沉默的躯体中流窜,激烈的怨恨汹涌呼啸,随时要将丛不芜千疮百孔的薄薄皮囊撑开。

她忘记自己仍处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撑起半|身,很快,一只冰凉刺骨的手重重压下来。

丛不芜被掐住颈项,掼在凸起的石壁上,踉跄着倒下去前,又被礼晃扼住了喉。

他的额头几乎贴上她的,“贱命一条。”

在巨大的悬殊下,丛不芜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身|体紧绷得像弓弦上的箭,她动了动唇,道:“比不上江山君松柏之质。”

松柏经严霜而弥茂,如果命硬就是命贱,礼晃便是贱中至贱。

礼晃听了,表现得云淡风轻。

“沦落成丧家之犬,还敢逞口头威风。”

伏低做小死得更快。

丛不芜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身后的石头几乎凿进她的肌肤里。

兴许是勃然怒火与有心无力的悲愤使然,她体内断绝的经脉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相连。

灵山与丛不芜的道途相去甚远,二者南辕北辙,本就不合,历经百年形成的庞大灵体,只是给她盖上了一个属于灵山的印记。

除此之外,无异于尘垢粃糠,一无是处。

她像一头被披上羊皮的狼。

不得不收敛锋芒,装作温良。

灵台中消散的妖力渐渐凝聚,丛不芜集起一点力,想要反击。

礼晃倏然松手退开,华服金衣不染纤尘,冷眼旁观她瘫倒在地,咳出一地污血。

待她咳声稍止,剧烈起伏的脊背终于伏倒在地面,礼晃才布施般丢出一个木匣。

连理枝断,鸳鸯背离。

是解契礼。

丛不芜抬袖擦拭唇边血迹,心中冷嗤。

礼晃半蹲下|身,将一支兰花木镀银簪插在了她的青丝间。

这支银簪对丛不芜而言意义非凡,是故人所赠,又被她赠给故人。

赠簪的故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念无可念,寻无可寻。

她赠给的故人,是百年前向她施以援手的礼晃,亦已念无可念,寻无可寻。

这是他们的定情之物,情既已逝,信物合该奉还。

礼晃衣冠楚楚,仿佛置身事外。

“你我契结已消,此物当完璧归赵。”

除却地点不对,解契之典该行的礼仪,他一样未缺。

礼数周全至此,倒显得丛不芜难登台面。

被他碰过的器物,丛不芜半点不想沾。

可赠簪的故人还在远方,与丛不芜经久未见。

那是她怯之又怯,念之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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