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最后一点培根。
“我走了。”
他站起来,朝继母田清有礼貌地道了一声,便背着包走出家门。
刚成年的男孩,背影修长挺直,走动时,将白色耳机缠绕在耳廓上,天已入秋,他仍旧穿着简单的T恤,一截手臂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流畅。
因为还沉浸在某些情绪里,他自然不知道在他身后,田清正欲言又止地目送他,最后到底是一个字没有开口。
因为那个晚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任性地扔掉了林启川带给她的礼物,或许是出于难为情,林玺刻意地躲了他一阵。
本来正在餐桌上好好吃饭,见他背着书包步入客厅,她会迅速把头低下去,整张脸几乎要埋进饭碗里,不等他走来,她会快速地离开座位,和林隆盛夫妻俩道一声“我吃饱了”,便匆匆地上楼回房去。
全程不敢再看林启川第二眼。
前一秒还在花园里帮园丁傅叔浇水,笑声银铃,下一秒见他下楼踱步,心虚得立刻闪到大树背后,先是不敢看,过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在大树后偷瞄他,如果不小心和他目光对上,就会像遇到猫的老鼠一样,惊惶地躲避,一旦林启川把眼睛挪开,又会感觉到身后那道黏黏腻腻的目光,透着流浪小奶猫一般的依赖,明明想上前,又万万不敢上前。
林启川淡淡扫一眼大树旁露出来的一小撮黑发,垂下眼皮,继续翻书晒太阳。
今天是周末,他本来应该去他妈家住两天的,他在电话里推辞说大考在即,需要安静复习,间接拒绝了他妈的邀请。
他妈遗憾地表示,会找个时间,在放学后抽空去学校见儿子一面。
大约因为强势爷爷养育的关系,林启川很小就学会了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的父母都不知道,就在前一天,他没有与长辈商量,申请退掉了学校的宿舍。
同样不知情的还有林玺,作为这个家里最微不足道的人,她大概率会最后一个知道。
这段岌岌可危的兄妹关系,破冰夜来自于两个星期后的一晚。
林隆胜夫妻俩出城聚会,家里的佣人保姆忙活了整整一天,结束工作后早早去睡了。
白日晴朗,夜里突然变天,闪电狰狞撕开夜空一道口子,雷声滚滚而落,在头顶轰隆隆炸响。
林启川正在看书,听到雷声,翻书的指尖微顿。
坐了一小会儿,他阖上书,去窗边站了一会儿,听着雷声响彻,且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迹象时,终于还是转身,步向门口。
打开门,入眼是一片乌黑,银白闪电划过窗户,照亮蜷坐在门边的小小身影,小小一颗头几乎要埋进膝盖间。
突然听到开门声,她受惊似的抬起脸,正好与林启川对上。
林玺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害怕,只有一双被水洗过似的眸子,清亮无比。
“哥哥……”
突然被发现,她有种被人掀开遮羞面具的尴尬感,恨不能钻进地缝,喏喏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打雷了,我有点害怕……”
因为打雷了,房子又大又空旷,她只想靠近有人在的地方。
比如,他的房门外。
林启川清清冷冷地和她对视,黑黝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转头回了房间。
只是门没有关上,是半开的。
他又坐回了书桌前,打开了那本看到一半的书。
等了一会儿,身后响起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很像弱小无助被雨淋湿的小奶猫,会一脚一脚,小心翼翼地靠向能给它遮风挡雨的人。
“哥哥……”
林玺花了很长时间从鼓起勇气走进那道门,见到桌边挺拔却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时,清瘦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架不住心里的渴望,向他靠近。
看到哥哥,打雷再可怕,她也不觉得害怕了。
“哥哥。”
她扭扭捏捏站在林启川半米外,立正站好,双手无措地抓着桌角,“上次发脾气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天花板上的灯在她鸦羽似的长睫投下一点点细碎的阴影,林玺声音越来越弱,窗外风雨交加,以致快要淹没她的声音。
“哥哥,你可以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