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于四周广传货品珍奇、数量稀少、多为特制,因此吸引不少娘子前来,她们再穿戴了,于马球会或远游时显露,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奴的生意便越做越大,不少商家也开始仿奴的路子,一时间竟在河东形成风潮,那些并非真想骑射的女子也开始练习,不过两三年工夫,趋时追新的人少了,真乐于此道的人倒多了起来。”
宋照岄的思绪忽回到从前,想起长安也似有这样一桩事,据传是贵妃簪了一支约两指长的流苏钗,圣上赞不绝口,还唤来画师作画,称其为飞雁跳波,芙蓉泣露,京中东北角的白玉堂紧跟着便推出了这个式样,一时间京城娘子皆簪此钗,且以行动坠不动,人走珠不走为美,走步间如风推云,水行舟,本就不敢行动张扬的贵女们,变得更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笑话自己失了礼数。
她不禁喟然而叹,同万娘子讲起这桩趣事,笑道,“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呢,世间的言语,流行的风潮总是左右着女子的思虑行止,所谓的‘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也不过是一种被人为框定的模板。”
大概是被宋照岄的言语所惊,万冬青颇停了一会儿才接道,“赵娘子所说甚是,哪有什么常见不常见,应当不应当,不过是当下人都认为女子该如何如何罢了。”
宋照岄会心一笑,想起前事,“恕我冒昧,当日娘子问我当不当嫁一事,我哑然失语,现在想起仍有些赧然,如今想来,娘子迷茫才是真,那些不过是世人口舌,娘子自己的心意才最要紧。”
万冬青一叹,心尖似被人用手指轻轻触摸,泛起一阵舒服的痒意,“娘子是第一个如此说的,要我遂自己的心意。”
“现下无酒,我们合该浮一大白!”宋照岄不愿她伤感,挽了万冬青的手,眉眼弯弯笑出声。
“不如就叫一壶来,谁说女子在外不能饮酒?”万冬青也笑道,招手唤跑堂的来拿酒,宋照岄忙拉下她的手,左右摆动。
“好姐姐,今儿个我是真饮不得,午后还得再逛逛,晕了可不成”,她央求了几句,万冬青才作罢。
“不想今日能遇到娘子,也解奴心中多日之惑”,万冬青显然已当宋照岄是她的巾帼知己,“奴一直以来都被这些事困扰,就如当日与娘子在帐中,遇余将军一事,但自己又想不明,方才娘子几句便点透了。”
“是万娘子点醒我才对,哪有女子自己想不想做,大多是世人默认女子能不能做,亏我过去还自诩女君子,不过是一直陷在自己的茧中罢了。”宋照岄虽未饮酒,却已有半分醉了,往事种种,尽上心头。
姜怀音许嫁后,父母便一改往日随她自在的态度,言行举止皆照京中最规矩的模样教导,她也是从那时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不能做、不许做的事,每当她意欲反抗时,母亲便言称,女子存世大不易,有如水中浮萍,一个浪头过来,便四散飘零,原先她与父亲也天真地认为,他们能护宋照岄一世周全,让她不必同寻常女子一般,装进那个贤良淑德的模子里,可姜怀音一事击碎了他们的美梦,面对的莫测的皇权,谁都不能幸免,今日肆意,谁知不是明日失意。
宋照岄将人事隐了,只描画了大概,同万冬青讲起了父母的教导,言及女子不易一论,她执着万冬青的手问道,“亲人不在,女子若没有个可靠的夫家,独活于世,总易被人看轻,但我观娘子,却不以此事为惧,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