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行除宋照岄外并无女子,故她独住州衙右厢房,启程这日,宋照岄担心睡误了大军开拔的时辰,众人也不便入卧房唤她,因而早早便梳洗妥当,理了包袱在外院等候。
“赵娘子起得甚早!”在厅中没坐多久,就见余忞身负长枪进了屋同她招呼。
“余将军晨好!”宋照岄便也回礼,她记得在太原时这位大将还曾对她大放厥词,怎地现在如此客气。
余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嘻嘻地同宋照岄道,“现下还不是将军呢”,说着一边向左上方虚空行礼,一边道,“还要等那上面批了季将军的折子,才能叫将军。”
这人倒有趣,宋照岄以袖掩面笑出声。
说话间,自前后院各进来数人,石隽探身进来笑道:“赵娘子来得甚早!在下还担心若是娘子未起,少不得要敲瓦来唤了。”
“就你嘴快”,季息说着也落了座,斜劈了石隽一眼,向宋照岄赔罪,“某怕冒犯了娘子,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
宋照岄心内已笑倒了去,人还是端坐着,“无妨无妨,某亦恐误了事,是以早来些。”
众将各报了人数,先后出去领兵,季息又问宋照岄精神如何,昨日他已寻好马车专送宋照岄,在路上若体乏身累,自可寻一处休息,他会另派人手跟随,不必逞强。
宋照岄推辞不过,终还是随了他安排。
出兵时浩浩荡荡五万兵马,回程时仅略略过三万,季息一行人打头,沿汾水由楼烦关走大路回太原,约莫是诸事已了,疾行时未曾察觉的疲累如今都泛上来,即便坐在马车中,宋照岄还是酸痛难忍。
她撩开车帘透气,却见周遭兵士无不军容整肃,面上毫无疲惫之色,双腿紧夹马腹,专心赶路,而季息更是越过众人,快马在前,同曲岩心和余忞比赛,谁在马上掷的石子更远。
宋照岄笑着摇头,仍坐回车内,暗忖还好季息提前备了马车,不然这一路可要丢尽颜面,男女终究体力上有所不同,从太原出兵时,或许是因第一次骑马纵横而亢奋,自己铆着一股劲,尚能跟上队伍,可日后若真任参军一职,如此的长途跋涉,恐拖了大军的后腿。
一路颠簸,山道上的石子颠得宋照岄腰酸背痛,也几乎颠没了她鼓足勇气生出的心思,自己这副身体,出远门已不易,也不知应了季息的邀请,于自己是福是祸。
随着逐步靠近太原,宋照岄对长安旧事的思虑也回到脑海,纵然答应季息有千万重的不得体,有一事却是定然有利无害的,那便是复仇。
突如其来的战事打断了那场在将军府中的谈话,宋照岄回想起季息和袁鸣宇给出的诸多推测,仅河工一案上就牵扯出数条贵妃等人埋下的暗线,听季息当时的口气,这事中还少不了当今圣上的顺水推舟,念及此事一出,姨母就被禁足,舅父家也只能暗中传递消息,想必姜家也受其牵连,这是贵妃想借工部两案,对宋家乃至姜家一网打尽。
路遥日久,难得有安静思索的间隙,宋照岄细细盘算起来。
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见不得人,想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必得借助他人力量,季息便是眼下最好的人选。他手握军功,在河东一带一呼百应,正是进可威慑朝中,退可偏安一方,若自己能助他将河东的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掌中,来日或许真有翻盘那天。
可季息已帮她良多,他是宋照岄沉入水底前的最后一根浮木,是那束将湿淋淋的宋照岄晒干的阳光,宋照岄对其也从戒备到心生好感,甚至有些危难之际的依赖,她对季息的羡慕中带着成全,盼着他有朝一日真能成为坐拥雄兵千万,造福一方。
她看出季息的志向绝不仅限河东一地,他的未来里有疆土万顷,可若与自己搅在一起,纵有一日出将入相,只怕也只能做个乱臣贼子。
宋照岄不愿用一己之私,在他未知全貌的情况下,将季息绑上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船。况且季息对自己也不是全无隐瞒,想起昨日提及旧事时季息的支支吾吾,宋照岄不禁自嘲一笑,白白在这儿谋划些看不着的,也许对方早发现自己这隐秘的心思,没等靠近就推得远远的。
车外马蹄声渐渐止了,他们早过了岚漪河与汾水的交叉口,现下已在楼烦关附近。
“可是要停下休息?”宋照岄撩帘询问,见石隽伴在车旁。
“娘子莫急,在下去前面问问。”说着便拍马向前急走两步,没等走出去就见季息迎面而来。
季息俯身到车旁,同宋照岄柔声道,“吕梁山山势陡峭,这一路初来的新兵都恶心得很,你在车中可还好?”
“我不妨事的,这是要于此地过夜?”宋照岄这才注意到有不少兵士已拿了家伙出来,有的在地上寻柴生火,有的则搭起帐篷。
“今夜必走不出吕梁山,不如早些休息,明日起得早些,争取天黑前能进太原”,季息示意马夫搬了凳子来,虚扶宋照岄下车,“恰巧遇了一队商贩,由代、忻二州回太原的,我们也正好能护持一二,免得他们在山中被匪所劫。”
“由代、忻州二州回太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