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不在此处的人,只见那人上身着一件细鳞甲,下身多半为了方便,并未穿甲,只着了胡裤,脚蹬马靴。
“宋……赵娘子?”石隽叫出声,“你怎在此?”
那摇摇走来的人正是宋照岄,大概是这几日在外往来,得见壮阔山色,人间烟火,心下松快不少,难得与石隽玩笑:“怎地?只许你来,我倒不能来了?”
“娘子说的哪里话?你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石隽引了宋照岄去正院等候,自去禀报季息。
“你如何自己过来的?”季息一撩帘便急着问,“自蔚汾关来此虽地势平坦,但两军交战,纷争甚多,亦有山匪趁战时作乱,不安稳得紧。”边说着边上下扫视着宋照岄,确认毫发无伤,才微微放下心来。
“将军切莫多怪”,宋照岄复又落了座,“某急着来此是有一事要禀。”
季息抬手示意她但说无妨。
“不知将军可确认哥舒哲布已身死?”宋照岄悄声问。
季息豁然抬头看向一侧,石隽立时明白,自去外院查问情况,季息目视宋照岄回道:“未曾。”
“自将军率军去岚谷后,某日夜忧心,夜里也难安眠,稍有动静便会惊醒,至今晨某于房内忽听得外面马蹄踢踏。将军也知,某在蔚汾关的藏身之地深居林中,若有途经者,要么是来寻某,要么便是逃亡至此,慌不择路,只能穿过树林。某察觉不对,即刻出门藏身于树后,却见一行十数人打马而过,皆着突厥服饰,其中一人穿着与众人略有不同,脖颈上围了一圈厚绒,马也似比旁人大些,只是已然力竭,声重但步慢。”
季息展开舆图,指与宋照岄,“蔚汾关在此,若是如你所料,这是哥舒哲布的队伍,那他们必然从岚州自蔚汾水河谷逃窜,路过蔚汾关,从合河入银城。”
银城地属腾州,近百年来都由突厥管辖,逃至此便再难追击。
“是我失策了”,季息叹息,手指指节叩在桌上,哒哒作响,“我应派余忞专盯着哥舒哲布,终究还是放虎归山。”
“将军此战大捷,无论是兵力还是人望,哥舒哲布都损失惨重,今年之内再难出兵”,见季息似有颓唐神色,宋照岄忙安慰道。
闻言季息落下的嘴角略抬了抬,目光仍定定地注视着舆图,“此战突厥虽大败,我军却也是惨胜,楼烦关一战便失了近万人,更不用说岚州之战,现下虽未点清,可我心中有数。”
宋照岄不愿季息沉湎于此,忙引话题至别处,“某一路以来已听说了许多,百姓皆称将军用兵如神,可究竟是怎样个如神,还要请将军为某讲解一二”,说着也走至舆图前,纤纤玉指点上岚谷一带,“将军蔚汾关离开后,先夺岚谷,闻说是烧了城中的军备,再进军洪谷,劫粮以济岚州城。只不知这岚州终战又是如何安排?”
听宋照岄好奇战事,季息也来了兴致,详述了他是如何安排张扬以尘诈攻,又是如何预判哥舒哲布的路线,令石隽守株待兔,最后三面合攻,将突厥拿下。
“孙子言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如今某才是真见识了。”宋照岄叹道,观季息神情明朗了许多,便继续道,“可将军如何能断定哥舒哲布必如你所想?”
季息讲解战事点到即止,不愿宋照岄觉得他自视甚高,夸夸其谈,讨了她的嫌,见宋照岄仍旧追问,反倒有些意外,便以多年经验相授:“率军作战,战前战中需各遵循两个字”,讲至得意处,季息忍不住卖了个关子,瞧宋照岄果真听得入神,自己反而脸红起来,“战前需谋算,算兵力、粮草、脚程,谋方位、先后、配合;战时则需欺诈,示敌以虚、诱敌深入、虚实相生。”
“欺诈?”宋照岄弯了眼睛,打趣道,“这可不像君子所为。”
“战场无君子”,平时坦然的一句话,面对宋照岄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季息解释道,“既双方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刀兵相向,生死存亡之际,君子之道即妇人之仁,若尚能做君子,那谈判桌便足够了,何用千军万马呢?”
“季将军所言,倒有‘上兵伐交,其次伐谋’的意思了。”宋照岄思索着道。
“倒也不尽然,有时做君子还是做战将,只看对面是何人,针锋相对之时,不由人的。”季息言至此,想起朝中的诸多“小人”,又思及宋照岄被卷入的贪墨案和不得不背上的血海深仇,不禁一声长叹。
宋照岄还欲再问,石隽已从外院回来,冲季息轻轻摇了摇头,言说众兵已在外找了一日,俱未发现哥舒哲布的踪迹,另外常在他左右的绰术仑也不见踪影。
石隽愤愤不平道:“这哥舒哲布实在狡猾,竟抛下将士自己逃离,不配做一军主将!”
“配不配他现下都是突厥的小可汗,只要突厥可敦的位置无可动摇,他就仍有可能领兵出战”,季息阖目养神,“那家伙倒是有个好母亲。”
宋照岄想起身世,也默默不语,自蔚汾关马不停蹄来岚州,她身子也有些支不住,只强撑着,如今不说话,困意越发上来了。
安静了许久,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