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噎。他大抵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小朝这般的女子,什么话都掰直了说,如此坦荡,坦荡到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也能听出来,小朝只是在逗弄他罢了,并无认真,萍水相逢,也不可能认真。他轻轻一笑,从容应对:“少使说笑了。不过,那夜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少使在先,我向少使赔罪。”
“今后少使若是有需要,张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朝却忽然觉得没意思了。谁要他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侧过身,不再开口。
也不应张望舒的话。
他们沉默着,周遭暗淡下来,霞光消失在了天际,一片阴郁,张望舒突然听到她说:“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不是让你先走的吗?”
“回来,就不怕死吗?”
小朝看向他。
张望舒却道:“我相信少使。”
闻言,小朝清澈如水的眸子漾起星点波澜,她一只手支着下巴,笑道:“真是没想到啊,传闻中的张少师竟是这个样子。”
“那少使以为,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张望舒眸光微闪。
“谁知道呢?”小朝微微一笑,“毕竟耳朵听到的究竟比不过眼睛看到的。”
…
…
服用过楼中的秘药后,小朝感觉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她重新给自己上了一遍药,便出去寻吃食了,如意车上的补给已经消耗殆尽。
张望舒需要休息,一时半会,他们还走不了,不过小朝算了算,此处离汴京其实算不上远,即使速度再慢,也用不了五日,他们就能到达汴京。
她打了两只兔子回来,还没剥皮处理,丢在一旁。小朝上车去寻匕首,刚推开车门,却见张望舒歪着身子靠在墙上,整个人脸白得像一张纸一样,看着就不太对劲。
小朝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上车,拿过张望舒冰凉的手掌,探他脉号,皱着眉道:“不是才给你服过药吗?”
“你这脸色看着不太好啊。”
按理说,张望舒服用过她的蓬莱丹后便不会有大碍,但蓬莱丹药效猛烈无比,带有一定的副作用,再加上他身体孱弱并不是习武之人,此时此刻,那药力冲击所带来的痛苦怕是十分难熬,就看他能不能撑过去了。
张望舒没睡,只是靠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我无碍。”
小朝看出他的逞强,秀眉紧紧拧在一起,她松开他的手,凑上前去,直接扒开了他的衣领,冷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就那么一下,衣领一松,他胸口便露了大半。
小朝的动作十分简单粗暴,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还算是正常体温,只不过伤口还没愈合,反在恶化,情况看着并不好,“你伤口发炎了。”
说着,小朝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胸口,他的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这是蓬莱丹药力冲击的效果。
触碰的那一瞬间,张望舒下意识别过了头,下一刻,他拿开小朝的手,拉上了衣服。他看着小朝,平日里淡然疏离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眸色微深,还有些无奈,“你我好歹男女有别,少使,你都不知道害羞的吗?”
忽然被这么一问,小朝也渐渐回过神,她转过身,从匣子里拿药,“这是重点吗?”
“这难道不重要?”
张望舒说道,又默默地拉紧了领口的衣衫,这动作看得小朝直笑,“原来张少师也知男女有别啊,那夜我在河边沐浴的时候,张少师怎么就不知道男女有别了呢?轮到你,就知害羞了?”
“更何况,你还给我换了……”
小朝忽然就断了声音,张望舒猝不及防地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他深邃的眼眸中缱绻着点点笑意,她甚至都能听到心跳动的声音,还有那交杂的呼吸声,她不知张望舒为何会突然靠近,但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他并非是全然不懂之人。
也知风月。
但最终,“换衣服”那几个字,小朝还是没有说出口。
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假的。
她不动声色地偏过身,躲开了他的目光,“罢了,我不说了,少师也莫要在意这些了。我们做杀手的,什么没有见过,根本就不在乎。”
小朝自顾自说着,像是解释,她又开始翻箱倒柜,马车里满是她弄出来的声响,似是在掩饰着什么。
“疼吗?”
张望舒却忽然一句。
小朝茫然,心中微怔,“什么?”
她回过头来。
他手指着小朝腹部的伤口,清亮的眸子看着小朝说道:“那会,我给你上药的时候,有看到伤口,很深,那一刀下去,应该很疼吧。”
很疼吧……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了。
怎么会不疼呢?
可为什么,
这个人偏偏会是张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