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由金器镶补裂痕,算是美中不足。
是她在椒房殿打碎的那只。
郑兰命工匠补好送给这瞎子了?郑明珠冷笑,只怕又要编排她一通。
她款款上前,站定在萧姜面前。
青年身形单薄瘦弱,肤白而无血色。靛青色麻布遮住了双眼,徒留远山样的入鬓长眉。粗衣旧衫,无半点皇子的模样。
看着可怜见的。郑明珠也不想欺负他,可谁让这瞎子也心向郑兰呢。
那可就别怪她做恶人。
失去视觉的人,五感更为敏锐。淡淡的梅蕊香混着脂粉味扑在面前,萧姜摸索竹简刻痕的指尖微顿。
是她。
下一刻,郑明珠夺过萧姜手里的竹简,随意翻看。
“哟,我们的算命先生也来了。”郑明珠出口便如淬了毒,直挑人要害,“看什么书呢?”
萧姜抿唇,宽袖下指节掐得泛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郑姑娘,说笑了。”
“我从不说笑。”郑明珠冷哼,展开竹简“鲁班书…四殿下想做木匠不成。
萧姜静默半晌,唇角微扬,再道:“郑姑娘,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他伸出手,讨要竹简。
郑明珠半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这人的表情,竟无半分恼怒,不禁有些失望。
“四殿下把这七巧玉环解开,我就将竹简还给你。”郑明珠侧目望向郑兰,那人像是没听见此处的龃龉一般,只专心为萧玉殊磨墨。
假慈悲,这瞎子不会真以为郑兰是真心帮他吧。
不过自己对萧姜的欺辱,倒是真真切切。也罢,待日后有她掌权的一日,就给这瞎子封王封地,聊作补偿。
萧姜在桌案上缓慢试探,而后拾起那玉环。翠玉相撞,叮当细响。因长时间抚读竹简,他的指节修长而粗粝。
几息间,玉环排列齐整,重新躺在案上。不愧于日日研读这《鲁班书》。
还算识趣。郑明珠如得了糖的孩子,弯起眼睛,笑着将书简递给回到萧姜手中。
不经意,二人指尖相触。
温而软,不似她本人,尖刺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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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学宫里到底是讲经论学的地界,对郑明珠来说枯燥无味。只驻足一个时辰,便回了文星殿。回去的路上,思绣跟在郑明珠身后,欲言又止。
思绣年逾四十,并无子女。跟在郑明珠身边这几年,多少有些类似长辈的疼爱。
郑明珠性子蛮横,方才去学宫,将几位殿下得罪个遍。在皇城里,如此行事,非吃苦头不可。
“姑娘,奴婢本不该多说这些,但有些话便是冒着得罪您的险,也得开口。”思绣心下一横,继续道,“您性子直,本是无妨的。但几位殿下皆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或是分封藩王,日后怪罪下来,吃罪不起。”
“您虽有皇后娘娘疼爱,但凡事留一线,才是皇宫里生存的本分。得学学兰二姑娘的做派才是。”
郑明珠轻笑,随后开口:“当年,是我从乌孙国带回廊都城防图,才给了大魏兵马修养生息的机会,破乌孙如履平地。”
“我是大魏的有功之人,如何任性,都是应该的。”
见劝诫无功,思绣摇摇头,不再开口。
思绣跟在姑母身边近三十年,更是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建言不无道理。
可思绣却不够了解姑母。
尝到权力滋味的人,不会再愿意退居后宫,做个安享晚年的太后。待当今陛下驾崩,姑母必然会择一个听话的天子,和不会与她争权的皇后。
郑兰心思细腻,是八面玲珑的通透人,在宫中颇具声名,城府深深。
而她郑明珠,蛮横无理,与各皇子相处不睦,十足十的草包。
聪明人,都知道该选谁做大魏下一任皇后。更何况,她本就是如此刻薄的人,郑明珠心道。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陛下病重,姑母有意择晋王萧玉殊为太子,必然要防备陈王及其背后的势力。
郑家虽如日中天,但萧谨华背后的李家在朝中有四成势力。稍有不慎,郑氏便会被李氏反扑。
越到这势均力敌的当口,越需要郑氏拿出底气来,威慑朝廷众人。让原本支持李家的人忌惮,动摇。
而郑明珠,理所当然地站出来当这招风的旗帜。她越是任性妄为,便越能证明郑家底气。
郑明珠抛开脑中这些复杂的事,回到文星殿,安坐在妆镜前。
在外折腾一整日,也是瞧见镜中苍白的面容,才意识到自己大病初愈。
她不由得恼恨未来要做皇帝的那人,只单靠那怪梦,就将自己害成这样。
晋王、陈王,二人势均力敌,尚不知哪位会是储君。无论他们两个谁做了皇帝,若是敢如梦中那般待她……..她便鸩杀之。
皇后还是太后,一字之差罢了,郑明珠不介意。
宫娥上前来,替少女换上柔软轻薄的寝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