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地看着镜子,倏忽又笑了,大概是笑自己荒唐和愚蠢。
透明人第一次体会到勃发的愤怒,她在脑海里幻想把他们都没有撕成碎片,那种感觉既恐怖绝伦,又似乎带有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把鼻涕抿了老板一身,一边怪叫着一边哈哈大笑地往外跑,可惜她太小了,那么努力,也没有跑很快,她在拐角处被追上,被狠狠打了一顿,下过雨,地上都是苔藓和泥水,老板把脏水全灌进她的嘴里,她尝到腥骚味,蜷缩着,孱弱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那天李瑶没有回家,她缩在商场卫生间旁边的杂物间里,蜷缩在地上睡了个香甜的觉,她甚至觉得那一方逼仄的地方,都比任何地方要温馨。
那个木讷呆板蠢笨又无能的少女,也是第一次生出叛逆的想法来,她想要逃离这里,和好朋友肆意玩耍,然后去到一个遥远的远方。
远方在哪里呢?她并不知道。
大约就在远方。
第二天李瑶在保洁震天的吼声中离开了这个地方,她没有约到好朋友,因为好朋友去乡下探亲了。
而她也没能逃离。
她在车站徘徊了四个小时,被警察带走了,最后还是被送回了家,她爸爸拿着腕粗的木棍,又将她打了个半死,她蜷缩在院子里的草垛旁,看到漫天的雪花落下来,温热的血液咕咕地往外冒,流出一滩红色的河,她痛苦地呻吟着,叫着爸爸妈妈,叫着弟弟,说:“救救我。”
她不停地重复:“我错了。”
然后她突然咯咯笑,笑声放肆又酣畅。
没有人救她。
她陷入了黑沉的睡眠,再醒过来身旁蜷缩着两个小狗,两只小狗舔舐着她的伤口,叫她:“主人。”它们用自己的体温救了她。
李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爸妈似乎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日子还是照往常那样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从那天之后,她就一直养着两只小狗,大的那只叫阿黄,稍微小一点那只叫天霸,两只小狗聪明又威猛,仿佛是两个骑士。
她终于有朋友了。
她很乐意给大家分享自己的小狗,但是……但是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因为哪里有小狗?没有小狗,大家只看到她对着空气握手、撮撮撮。
李瑶疯了,爸妈更有理由把她关在家里了。家里总是很多客人,客人来来去去,都从她的房间里进出。他们脱她的衣服,绑缚她的手脚,把她当狗一样对待。“操,都是什么畜生。"崔红暴怒,她无法容忍这种事就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村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发生一丁点事转头就人尽皆知,崔红不明白这种事如果这么频发,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夏灼安抚似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场景还在继续,但剩下的都是李瑶被各种人侮辱的场面。直到有一天,她怀孕了。
父母有些惊慌,那一阵出台了新的妇女儿童保护方案,正是严打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带她去医院,只能找点偏方,企图用药把孩子打下来,但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把她送走,送走一个偏远的庄子上。
原来李振国和崔茵茵跟着杂技团跑江湖过一阵,杂技团生意不景气,就捞偏门,搞出来一堆低俗的情色节目,赚了一大笔后尝到甜头了,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身上。很悲惨的过去。
但是……
“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奇怪?“夏灼问崔红。虽然在关键逻辑上似乎有些牵强,但崔红甚至有点感同身受,那种愤怒到现在还没消散,李瑶这辈子遇到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把她推到深渊,她甚至没有感受过一丁点温情。她觉得没道理不信,“你不是说怨灵阵是以自身怨气为基础才能建立的,他们会把过往的痛苦凝聚在阵里,反复重复某些场景,用怨气滋养怨气。难不成她在自己的阵里还会扭曲事实?”
夏灼摇头:“我只是觉得,它缺失了关键的转折。”崔红回忆了一下李瑶和李云霄母女两个的状态,平复了一下心情,似乎才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那个朋友?如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不会被她那么看重,并记得那么牢固,但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却又缺少前情。你说……会不会那个朋友就是许忆珍?"崔红想起那个穿着繁复精美衣服的地缚灵,“坟地那个?但这俩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太奇怪了”
崔红眉头紧皱,根本梳理不清楚。
夏灼若有所思片刻:“那两条狗也很奇怪。人死魂魄不灭则为鬼,畜生灵智残缺,除非很特殊的条件,很难化成灵体,死后几乎不可能有自主意识,这种半死非死且灵智全开的状态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才能形成,但它们甘心臣服于李瑶,没有道理。”
“但是已经没有了,我们好像走到尽头了。"崔红往前看,前面是大片的混沌,迷雾浓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夏灼倏忽摇头:“这个阵没有那么简单,怨气太深太浓,如果仅仅只有这些,不够。”
她扭头,想让闻人笙来把前面的混沌烧一烧看看,扭头却看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