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声飘落在草木尘埃之中,北风猎猎,寒夜寂寂。最怕冷的人此刻站在高地,系在颈上的外袍同青丝一并被吹得迷乱。她月下青笛横吹,与林中惊鸟拍翅相对。
谢棠此时踩在一块嶙峋怪石之上,往下瞧去,脚下便是待了半月有余的南云观。
烈火无情将道观吞噬,现在只能瞧得见黑乎乎的断壁残垣。
“人醒了吗?”残曲尚未吹完,见笛子上凝结的冰霜愈来愈厚,谢棠揩下一层,指间捻成水汽,便也没再吹下去的兴趣。一旁下属向谢棠禀报此次的情况,谢棠听了微微点头,“没醒就好。我还想说,要是醒了,就接着把人弄晕。”
谢棠吩咐,“火灭的差不多了,再去派人看看山林间还有没有余势。这方道观是毁的彻底,但深山老林这多么生灵,别让它们摊上这桩人祸。”谢棠握着青笛一搭没一搭的敲手心,“真够作孽。查出是哪方势力没?”
“禀少主,这次南云观纵火疑点重重。您之前早有预测,但派人去十二少那边盯着,听线人禀报,又不似那位的手笔。”
“我第一次听重耳跟介子推的故事,就是谢君植跟我讲的。”谢棠眉眼冷冷,“他的手段向来阴辣,这么看,如此厮之人,多得很。”
谢棠早就想过有人为逼谢君遥出山行此狠招,故早有防备。但事实看来盯上南云观的势力要比想象到更复杂。谢棠又将此次南阳之行捋过,想来这次的火势比起置人于死地,更像一种警示或者说驱逐。
“护送谢君遥的马车还未出南阳,传令下去,不去青州,改道洛邑,让人走密道,严加看护。”谢棠说完,思忖半分,“算了,谢君植也还没出南阳对吧。”
谢棠眉目间迷上细细凝雪,她嘴角虽勾起半分弧度,但眸光泛冷,气息危险,“又何必这么麻烦。把我小姑姑送到她哥哥身边,等她醒了,就说去青州的马车被拦下了,让她自己来找侄女我吧。”
“是。”下属传令出去,接着又问谢棠,“那车中的那位?”
谢棠想起昏过去前那双幽怨的眼睛,大火纵烧南云观,也烧起了谢棠的胜负欲,“当然是跟着我。”
她最后看了眼乌漆一片的南云观,头也不回的走了,“火灾受惊,谁连累谁还不一定,这笔账当然要过后、慢慢算。”
“走了,假期结束,回洛邑。”
冬月尾二月初正所谓冬春正月交,天地换星霜。万物复苏,春草新生,冰河消融,溪畔鱼游,百兽窝藏了一个冬天,纷纷开始出游,对于苍梧学宫的学子们来说,冬假结束,也该踏回回洛邑的征程,开始准备新学年。
开学伊始,苍梧学宫大殿放榜处人头攒动,偶有细密耳语。人群之中一道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
“俗话说得好,苍梧学宫有两不好,这不好,那不好。”
“王兰潇,闭嘴。”
只见一男一女从大殿中央踏来。两人皆身着学宫服制,同样十几岁的年纪,却无形与周围拉开距离。少年面容冷峻,嘴角微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孤傲与不屑。他身旁的少女则一脸玩味,既有温润文弱之气,又显出几分同样的傲慢。两人衣决飘飘,气度不凡,周身佩饰虽简约,但细节之处尽显精致与华贵。一前一后从大殿走到放榜处,围观子弟便有人自觉让道退下。
这两人便是琅琊王氏子弟,女子名叫王兰潇,男子则唤王兰越。琅琊王氏是百年大族,如今盘踞一方,是大魏顶级豪强世族之一,族中子弟多出非凡人物。王兰潇与王兰越是表兄妹,皆属王家主脉一支。哥哥兰越是如今的王氏家主第三子,身份华贵不可言,妹妹兰潇虽父母早亡,但由舅舅亲自抚养长大,亦是家中地位举足若轻的小姐。两兄妹自幼相伴,年纪相仿,到了年纪,便被家里一齐送进了大魏顶级学府苍梧学宫。
“唉,知道了王兰越,你是苍梧书院的好学生。”王兰潇叹了口气,摆摆手,“这不是还没说到我们书院的好处,那可是一大顶级好。”王兰潇挑了挑眉,走到放榜处,“登登!冬假结束前绝不将岁末考核的成绩放出来,这么贴心,可不是要让我们过个好年。”
苍梧书院有制,每人每学年必修经文、兵法、算数三门,偃术、道术、医术、仪术、诗乐、武术六门任选其三。其中必修每门五个学分,偃术与道术各三个学分,剩下则是两学分。
每人每年要拿够二十学分,学分则又与考核成绩挂钩。学分不够者需要重修,提前申请考核且达标者则可继续修下个学年学分。学分并无上限,但若要那到苍梧结业令,须修满六十个学分。
很多苍梧学子,到毕业也没弄清楚这个学分制的算法。大抵与考核成绩挂钩,不仅要看考核的分数,还要看考核的名次,但问题是,学宫并不公布具体成绩,只公布合格与否。唯一能窥得排名的地方,就是假期结束张贴榜上,从上到下亮出来的二十个名单中。
这就会衍生很多问题,猜忌、妒忌、自疑,人人自危,人人如隔墙。假如你是一个明眼人,一眼看出这其中不合理之处,蹬蹬跑去问祭酒,那白胡子老头可能一脸笑